舒意離開甯城的前個晚上,周醫生難得的沒有鬧她,隻是沉默寡言地将行李箱整理了三遍。
舒意哭笑不得,不是她的錯覺,得到家長認證後的周津澈,愈發黏人了。
“你要好好照顧money,還有你,知道嗎?”她掐一掐他的臉。
周津澈點頭,自那天起,下班後都給她拍攝一段關于money的小視頻,證明自己真的有把小貓照顧得很好。
同時,他會在家裡各個角落——
比如水汽氤氲的浴室鏡,深夜時分的主卧落地窗、還有一些能夠反出人影的地方,留下一些暧昧旖旎的痕迹。
舒意手指敲得飛快:“不許在鋼琴上!”
心機周醫生的每一條回複都是語音,嗓音清冽磁沉:“好的,寶寶。”
舒意也由此知道,周醫生某些不為人知的小癖好。
比如,朋友圈那幾張隔日更新的腹肌照、胸肌照、擦邊照和眼鏡照。
僅她一人可見。
“停——!”
舒意崩潰:“請盡快停止你散發魅力的行為。不然我會像那些小說裡失了智的總裁連夜打飛的過去找你。”
周醫生想了想,似乎在評估這個提議的可行性:“可以,機票我報銷。”
舒意“啪”的一聲挂掉視頻。
事情結束得比預想中要早,舒意和對方表示不日後會有律師專門商談合同的相關事宜,走出眼科醫院時,她擡手擋了下陽光。
長街兩道的墨綠樹影在她身後塗抹出成片的綠意,時間還早,舒意想起義眼師的提議,讓她可以到靈慈寺轉一轉。
舒意在西方生活多年,蔚家也沒有逢年過節燒香拜佛的傳統。
但她秉持着來都來了的心思,打了輛專車到靈慈寺。
結果來的是一輛保馳捷911,舒意挑眉,系上安全帶,問:“現在跑專車的門檻那麼高了嗎?”
開車是個年輕熱辣的小美女,她一踩騎士靴,911風馳電掣地蹿上高架橋,她爽朗地笑道:“好靓,還以為是哪個明星來拍戲。”
美女和美女總是惺惺相惜,問到她是不是單身時,舒意自然而然地說自己結婚了。
她把目光移到她纖細骨感的手指,舒意搖了下五指:“吵架,家裡那位做醫生的,忙得連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都忘了。我去上柱香,請求佛祖懲罰他。”
保時捷車主心想這位小姐你的腦回路真是不同凡響,但她到底沒說什麼,臨走前甯願吃違約費也要很爽快地給她取消訂單:“就當交個朋友,如果有一天你離婚了,可以考慮一下——”
舒意用她留下的手機号将車費轉過去,大美女連說“bye”都很有個性。
根據蔣艋的消息,靈慈寺是私人寺院,持有人姓宋。
舒意不了解這些始末,她走了一小段曲徑通幽的山路,闊葉罅隙的陰影裡,鋪成步汀的鵝卵石圓潤閃亮。
不收門票也沒有功德箱,她興緻索然地走了一圈,沒有進入任何一間香火缭繞的大殿,而是長久地駐足在一間用橫紋木闆釘起來的小木屋。
不是周末,香客不少。
多是面孔年輕的小男孩小女孩,舒意猜測是附近大學城的學生。
他們成雙成對,細碎的議論聲時不時地飄過來。
“聽說這裡香火好靈驗的哦……我要求姻緣,許願十八個男人愛上我!”
舒意掃碼買了一瓶竟然是正常價格的礦泉水,聞言回眸。
青春洋溢的女孩子裹着毛茸茸的兔耳朵圍巾,義薄雲天地握拳:“你們難道沒有聽過那個八卦?”
她的同學附和:“什麼八卦?”
“港城那位太子爺啊。”同學神神秘秘地與她咬耳朵:“之前天天來拜,終于把自己給拜進去了……宋家本來沒有招贅的打算,拜托!人家那是什麼出身,怎麼能容忍自己獨生子贅到别人家裡來。”
“哪個宋?”
“護城還有哪個宋,你這笨腦殼問的。”同學一副豪門八卦通的模樣:“這位宋小姐是家裡最小的,聽說是身體不太好吧,一直養在這裡,本來叫‘盈慈寺’,她名字裡有個盈,但是怕鎮不住太多福報,後來改為了靈,所以那位少爺恨不得出家咯。”
“出家那怎麼結婚,以後還要還俗?有錢人好龜毛啊。”
“哈哈哈哈!我去拜拜神仙,讓你變得聰明一些……”
“你又逗我,你太壞了。”
“不要生氣嘛,我給你挂福牌——同你講哦,這位少爺後來被本家禁足,他就一直一直給宋小姐寫信。喏,看到郵局了沒?專門為他開設的。”
她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指過來,舒意一愣,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就站在所謂的郵局旁邊。
舒意笑笑,擰緊礦泉水瓶的瓶蓋,原想轉身就走,但是廊橋懸挂的祈福鈴忽然叮铛地響了聲。
她毫無預兆地,被回憶拖入多年前甯城的夏天。
周津澈在日記裡寫,銀杏路後面的廢棄寺廟被人接手,但她有些印象,不是廢棄,而是多年無錢修繕,是以風霜刀刻,在時間長河中慢慢地衰敗下來。
她沒有去過,倒是因為同學在夏日晚修結束的夜晚,發起的所謂“試膽大會”,借着月光短暫路過,不感興趣自然不會進去,這和信仰無關。
但她忽然有了别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