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種出具三甲醫院的報告為什麼會有那……那什麼的長度？

假的吧！

蔚舒意冷靜地合上扉頁，手背輕輕頂開喝剩一半的牛奶。

一本正經地發出一個單音節。

“哦。”

周津澈微微倚着木質長椅，他深吸一口氣，忍住指節揉上眉心的動作。

“你有些不在狀态。”

舒意立刻裝傻：“沒有吧？怎麼會？不可能。哈哈。”

“……”

周津澈的沉默震耳欲聾。

不知怎麼，舒意隐隐覺得他放在她身邊的目光，帶着隐晦而含蓄的控訴和委屈。

但他接着又說：“其實我想到了。”

這句話舒意沒法接，她哪能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爸雖然是開醫院的，社會地位也有。但是，不怎麼有錢。”

“不怎麼有錢”從醫N代周少爺嘴裡說出來，跟“蔚舒意覺得自己不漂亮”的可信度一樣，無限趨近于零。

舒意小心翼翼地咽了下留有奶味的空喉，不太确定：“我們的認知是不是稍微有些偏差……你可能不怎麼有錢，但你家怎麼會沒有錢？”

“和你家比起來确實如此。”周津澈說：“你父母會覺得不匹配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蔣家也是做實業的。”

啊。舒意懵懵。

怎麼又扯上蔣艋了？這和蔣艋有什麼關系？

“抱歉，我之前問過蔣艋。他說你交往過的男朋友非富即貴，其中還有一位是港區太子爺，身家……百億千億吧。雖然這些話聽起來很空，我也沒辦法以當下的口吻做出對未來的保證，但我……真的不會讓你受委屈。”

舒意輕輕皺着眉尖。

這場談話的走向出乎她意料，但周津澈安靜地垂下眼，别提多沮喪。

前因後果一串聯，舒意明白過來。

他以為她從家裡出來不開心，是因為父母不看好。

以及她在車上有順口提了一兩句前男友，難免會多想。

長指微微屈起，舒意叩着勻淨桌面，沉思。

所以之前不追她，是因為不自信嗎？

不自信。

天哪。

這可是周津澈！

這個隐秘且無人可以分享的小心思極大程度地取悅了舒意，她收斂之前懶散坐姿，挺背坐正，纖細十指交扣。

“你誤會了。”她緩和口吻：“我今晚真的沒有不高興。泡澡時間太久也不是因為逃避或者冷落你。”

“是嗎？”

周津澈勾了勾唇，很輕微地搖了搖頭，明顯不信。

他低頭，緊接着拿出另一沓……銀行卡？

“工資卡、儲蓄卡和信用卡，副卡我保留了……密碼是你生日，這張——”他手指抵住一角，推到她面前：“每月三百萬額度，你刷着玩。”

舒意一動不動。

你刷着玩。

不怎麼有錢。

這兩句話适合放一起嗎？

“我收入有限，但是我會努力評職稱。職業使然，注定我沒辦法擁有更多的時間給你，關于這一點，我不想給你承諾卻做不到。假設你覺得不合适，我還是那句話，我可以換工作。”

舒意慢慢地眨眼。

她當然被很多很多人愛過。

但她沒被這樣愛過。

如果有一個人……

覺得他們的經濟地位不匹配，多年來一直提升自己，終于有一天，能夠稍微有幾分底氣地走到她面前。

對她說，這是每月三百萬的額度，你刷着玩。

盡管舒意知道這張卡一定是綁定着家族信托基金或是爺爺奶奶給予孫子的疼愛，這些年也不見得真的刷過幾次。

舒意是貨真價實的大小姐，雖然她不太算講究排場和鋪張浪費的那一挂，但是真要讓她下嫁，蔚家肯定不同意。

這不是窮小子和公主的童話故事。

公主隻能與王子在一起。

這才是喜聞樂見的happy ending。

舒意心裡酸澀。

像是夏日裡打翻了一罐冒着冷氣的碳酸飲料，咕噜咕噜，迸濺的白色氣泡濕了滿手。

她看也不看那張卡，随手掃到一邊。

支起身，沐浴後的香氣缱绻虔誠地糾纏鼻息，周津澈微微抿唇，不動聲色地注視着她。

舒意露出非常好看、幾乎沒有人可以招架的，類似春日小桃花的笑容。

“也就是說，工作和我，你選擇我？”

“嗯。”周津澈喉結沙啞。

“那麼，三百萬和我，也是我？”

“不錯。”

“哦……”她笑意更深：“你之前是不是喜歡我啊？讀書那會兒。”

“對。”

“暗戀我為什麼不說？”

“膽小。”

這倒是個新發現。

舒意想了想，又問：“害怕被我拒絕嗎？”

“以前會。”周津澈聲音沉悶：“現在不會了。”

“為什麼？”她壞心眼地追問。

周津澈忽然歎了聲，修長手指重新格開眼鏡，架回鼻梁。

然後看住她。

他有一雙很東方美學、内斂又俊秀的眼睛。眼尾形狀略微上挑，但因為身高，看人時多半要低下目光，從來不會給别人壓迫感很強的錯覺，他一直是溫潤又體貼的，确實是好家教養出來的小孩。

“不要拒絕我。好不好？”他這樣說：“我會一直戴你喜歡的眼鏡。”

“喜歡眼鏡，四舍五入也就是喜歡我。沒關系，我會一直戴着……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不夠滿意，我再想想辦法。”

完了。

舒意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我要初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