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的廚藝和她幾乎不存在的養花天賦一樣,擁有同工異曲之妙。
“好吃嗎?”她天真地問。
周津澈在她這種黏膩口吻裡幾乎無法思考,他一本正經地點頭:“很好吃。”
舒意眯起眼睛,目光毫不留情地上下審視了會兒,拆穿他:“騙人。周醫生你其實不知道你心虛的時候會摸自己耳垂吧?快别摸了,再摸都要滴血了。”
“還有,在我們家,我媽是不讓我進廚房的,尤其是在我連續炸了三個鍋以後。”她唬着臉吓他:“廚房殺手,你怕不怕?”
女孩子清脆如珰的笑音貫入耳裡,他看着她,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浮上心頭。
這個平凡的早晨,他們分食一份算不上美味甚至有些糟糕的早餐,周津澈卻覺得人生三萬天,不會再有一天比今天更值得他品味和珍藏。
“還好。”
他含糊地答:“我很小自己做飯,不敢說手藝很好,但還不錯。要有機會……”
“要有機會,我當然要嘗一嘗了!”她熱情爽朗地捱過來,兩條瑩白的小腿在他眼底一晃兒一晃兒,“周醫生不會拒絕吧?”
當然不會。
拒絕這兩個字不存在周津澈對蔚舒意的字典裡。
緊接着他就想起被他拒絕過的那個親吻,一秒鐘陷入自閉。
舒意咬一口烤得邊緣焦黃的吐司,面不改色地劃動平闆,将最新款的LOOKBOOK展示給他看。
“這款怎麼樣?玳瑁黑款,鏡框銜接處加了兩顆不規則的黑曜石,陽光下特别閃。”
周津澈掃一眼便收回,他低頭抿了口咖啡,苦得他額角突跳。
他帶來的那杯咖啡被舒意義正言辭地送入下水道,平心而論,似乎有手就能泡的咖啡,舒意也能泡出區别于他人的風味。
奶白色骨瓷碟疊着造型精緻可愛的司康餅,周津澈單手撐着大理石島台,休閑款的襯衣袖口挽到手肘,舒意不禁往他線條緊實流暢的小臂看了一眼。
“不太适合工作。”他平靜點評:“适合約會?我可以穿得青春一點。”
這句話惹得舒意發笑,她彎着眼尾,鼻尖也跟着皺了一下,側臉像時節裡剝了殼兒的荔枝,泛着瑩潤的剔透。
“周醫生這口氣,”她支着腮,手指雙擊存下圖片,很快又翻到下一副眼鏡,“你沒有比我大幾歲吧?幹嘛把自己說得那麼老氣橫秋。”
“是比你大。”周津澈看着她,一貫是冷然正經的臉上帶着微微笑意:“而且,你看着挺小的。”
舒意小口小口地咬着司康餅,聞言一挑眉,思維發散:“我不小。”
她半垂着眸,飛快地掃過自己。
确實不小。
她發育很好,前凸後翹,不是那種網上鼓吹的病态細腰,相反她常年保持鍛煉,人魚線和薄肌都有,是那種精瘦但非常健康的身材,絕對不是幹巴巴的柴骨。
周津澈後知後覺,一股暖熱血流沸騰着沖上頭頂,他大腦仿佛宕機,薄薄耳根卻紅得快要滴血。
原本還算平穩的呼吸微微急促,他深吸一口氣,剛想說什麼岔開話題,不妨舒意忽然靠過來,凝脂玉的胳膊貼着他,兩人的小指幾乎撞到一起。
他尾指輕輕痙攣了下,想蜷縮避開她的熱度,下一秒她卻壓上來,半個掌心蓋着他。
“這一副呢?适合上班吧,看着和你那幾副眼鏡沒太大區别,其實細節做得很好。”
她并指放大圖片,一一講解:“我坦白告訴你吧,我前段時間不是出國了一趟嗎?那兒剛好有個風格特老派的眼鏡展,我第一眼看到這個手稿時就覺得很适合你,所以買了回來。”
舒意對自己喜歡的人一向很大方,無論是康黛還是蔣艋,她從來不忘帶适合他們的禮物。
所以她說“适合你”、“買了回來”,落在周津澈耳裡卻将這些詞句賦予了與衆不同的意思。
就好像,她去了很遠的地方,看到了一副很适合他的眼鏡,這副眼鏡甚至還是手稿階段,她也要不遠萬裡地帶回來,送給他。
送給他。
這是一份語焉不詳的禮物。
肌膚相貼的地方傳來屬于她的體溫,熱意明明很微小而含糊,卻像給他當空一棒,砸得他整個世界五彩缤紛,和平鴿飛上尖頂教堂,數百隻彩色氣球飛到半空,彩帶和金箔花片雪絮似地紛揚,世界在這一刻迎來暌違已久的喧嚣春風。
舒意咬完最後一口司康餅,好膩好甜,蔣艋怎麼會偏愛甜食,小女孩兒似的……
眼神一動,發現周津澈那雙抓握手術刀的手指,正撚着一塊草莓味的小餅幹。
舒意定定地看了幾秒,旋即眉尾輕松地上揚。
好像又拼上了周津澈的一塊拼圖。她想。
“我有樣品,你願意看看嗎?”舒意順勢提出邀請。
周津澈從進來到現在,目光沒有亂過一刻。
他不想在獨屬于女孩子的空間留下太多私人痕迹,因此最放縱的舉止不過是走到她的陽台,想象她一日之間的某個時刻,或伴着夜星,或伴着夕陽。
她的大方令他感到意外和不适,心裡知道不該固化限制舒意,也不能任由自己的想象為她添加注解。
他們已經是朋友了,邀請朋友參觀自己的家,好像沒什麼問題。
周津澈任由自己點了頭。
舒意跳下地,她趿上拖鞋,露出一小截筆直清瘦的踝骨。
很漂亮的,泛着玉骨一樣的質地。
舒意帶他上了二樓。
琴房和書房做了阻音隔斷,她推開門,秋日燦爛溫暖的陽光大片大片地灑下來,沒有鏡片遮擋的雙眼有一瞬的不适應,緊接着,這雙冷淡清澈的眼睛猝然地睜大了些,喉結不自然地上下滑動。
一整面嵌牆的玻璃展櫃,分門别類地擺放着數不清的眼鏡類型。
太誇張了,那真是太誇張了。
上百副?上千副?恐怕不止。
舒意沒在意他的反應,她想了想,拉開一個抽屜,又打開一個包裝袋,終于在角落堆積成山的禮品盒中找到了不日前送來的樣品。
“前段時間請人來打掃,我還以為給弄丢了呢。”
舒意直起身,拍了拍綠絲絨的禮品盒,她轉身三兩步來到周津澈面前,打開盒子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暫時是一副比較粗糙的打樣,隻裝了平光鏡,你度數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