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燈火一簇一簇地亮起來。
搭建城市的鋼鐵樓體投映燈影,長長地搖曳在橫跨江面的世紀大橋。
水面泛着波光,粼粼的,像繁星跌落的碎鑽。
舒意把地址共享給他,周津澈的對話框出現小幾秒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他删了又删,最終隻給她回了“好”。
可能是覺得一個好字過于單調和敷衍,又隔幾秒鐘,舒意和他發來的小貓表情互相瞪視。
她抿一抿唇,連日積壓的郁悶情緒忽然就散了。
瑩白指端戳了戳屏幕,舒意輕聲說:“你才不貓貓呢。money都比你會撒嬌。”
她收好手機,舒舒服服地窩着,在放了三分之一的BBC英劇中等到周津澈。
過片刻,想了想,下車時順便給手包放進一條桃子味的漱口水和一支蘿蔔丁。
她推門下車,鞋尖踢開路面一粒小小的石頭子,迎上周津澈走過來的身影。
一張臉,素如霜雪。
讓他想起白玉金邊素瓷胎,玲珑剔透萬般好。
眼睫是烏潤潤的黑,鼻尖是旖旎的櫻花粉。
唇更好看,天生的笑唇,見了他,那月彎微揚的弧度,驟然熱烈起來。
周津澈由走至跑,高大挺拔的身形為她擋着撲面而來的冷風,舒意鼻端輕盈地溢漫他身上的味道。
她穿平底鞋,身高落了下乘,身材比例卻很好,腰身細,腿長而直。
周津澈自然而然地低下頭,他不要舒意仰視他。
“等很久了吧?抱歉,路上有些堵。”
她笑笑:“沒,比我想象得要快。周醫生吃飯了嗎?”
周津澈往她身後瞥一眼,這輛保時捷他見過,怎麼——
“車出問題了?”
他問:“叫4S來看了嗎?”
舒意走在他左側,奶白色的開衫往下拉扯,直到完全地遮到了虎口位置,她若無其事地笑:“車沒事,我晚點讓人開回家。”
他的車停在臨時區域,打着雙閃,還是上次的特斯拉。
周津澈摁住車匙,副駕駛側門應聲而開。
舒意一彎身,他卻從身後欺過來,手掌扶住了鉛灰色的車頂。
她愣了下,直起腰,莫名地眨一眨眼。
無論是哪個角度,她都像被困在了他的懷中。
舒意略略偏頭,輕薄唇息幾乎擦過他幹淨修長的手腕内側。
周津澈按着車頂的手指關節泛出隐忍克制的青白,離得近,她身上的所有味道如影随形。
作為一名醫生,他了解此時此刻的氣味比一瓶香水的前後中調還要熟悉。
她氣息還是穩的,不因為這樣超出普通朋友應該保持的社交距離而慌亂,隻是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許。
“怎麼了?”
周津澈唇線很緊,目光卻深。
“為什麼來醫院?”他看住她的眼睛問。
她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眼角窄而媚,睫毛長曲濃密,像一把撲着香風的小扇。
舒意安靜地與他對視,想說我們能不能先進車裡再說,又想說你一定是第一次壁咚女孩子吧周醫生你的耳朵紅得快要滴血了。
但她逗弄人的心思很淡,因為聽出了他話語裡因為身份不對等産生的壓抑和急切。
舒意不想掃興,她輕着聲:“你擔心我嗎?”
周津澈沉默一瞬,答非所問:“你哪裡不舒服?受傷了嗎?為什麼不到市一院找我。”
舒意的耐痛程度很高,此刻她站在他目光裡,在他不輕不重地逼問中,想起自己被冰冷鐵片劃開後淅淅瀝瀝滴着血的傷口,這一秒真正地疼起來。
她不動聲色地把左手背到身後,從容道:“第一個問題,我沒有不舒服。但如果非要說,我最近睡得不太好,如果周醫生每天都能記得對我說晚安就好了。”
周津澈剛想說我有哪一天沒和你說晚安,一直不和我說晚安的人是你才對……
舒意支起右手,在他眼底俏皮地晃了晃,食指和中指微張,比了個“V”。
“我來醫院是陪朋友來,傷是因為意外蹭了一下,沒大礙,你别擔心。”
她溫溫柔柔地笑:“至于最後一個問題,我想我已經回答了。”
年輕醫生精緻流暢的下颌線繃得冷硬,喉結咽了一下,音色沉啞。
“蹭到哪兒,我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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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澈擡手摁亮廂燈,幾顆溫暖不晃眼的小光點湊在一起,映出了滲出血迹的醫用紗布。
她的手托在他的掌心,舒意手指長,指關節很細,肉眼看過去幾乎沒有笨拙的凸起感。
手心卻小,掌紋清晰漂亮,生命線和事業線齊頭并進。
出乎意料,她的婚姻線也很圓滿,應了那句舊時老話: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看着舒意已經消毒包紮的傷口,聽她絮絮地念受傷始末:“我被我朋友推了一下,那沙包大的搪瓷杯才沒有砸到我。說起來也算因禍得福……”
未盡的話音倉促地咬住,舒意微微睜大眼睛。
他口吻冷峻,眼下被激得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