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艋趴在吧台,神色恹恹地玩着手機,每隔兩秒發出水牛一樣的唉聲歎息。
“舒意怎麼就有對象了,她不是相親狂嗎?怎麼那麼快就脫離偉大美好的單身生活。”
康黛一手搭着桌沿,優雅交疊修長雙腿,漫不經心道:“她不是相親狂,她那是事出有因。”
作為蔚舒意的顔狗和舔狗,蔣艋很難想象康黛口中的事出有因。
他兀自砸了下嘴,搖頭。
“你要說她喜歡哪個二代,那我是真一點也不嫉妒。可是——醫生?我的天,工作那麼忙的,能有時間陪我們大小姐嗎?”
蔣艋陰陽怪氣冷嘲熱諷,聽得康黛随手用一枚玻璃骰子砸他。
“酸得你。他沒時間陪舒意,舒意還沒時間陪他嗎?”
蔣艋捶胸頓足仰天長歎。
“到底是什麼樣的妖精!竟敢把我們舒意迷得神志不清,讓俺老艋會會他——”
話音戛然而止。
康黛雙手搭着桌台,臉頰輕輕地貼向手臂,借着這個姿勢回頭看。
他很高,目測得有188往上。
襯衣随意休閑,袖口散漫地挽了兩道,腕骨線條利落,佩着一枚不大起眼的黑金手表。
蔣艋隻看一眼就覺得意興闌珊。
他是玩表的行家,家中有一整面的古董表和高級表收納,據他所說哪怕蔣家原地破産,随便賣幾塊手表都能以中上水準衣食無憂地活到下個世紀。
昏黃暧昧的燈光下,年輕男人的頭發顔色很黑,皮膚卻有一種冷感的白。
額發修剪得恰到好處,剛過眉眼卻不顯得遮擋累贅,鼻骨上的黑框眼鏡模糊了他的年齡界限。
那張臉當然是好看的,甚至是有些出乎康黛意料之外的好看。
怪不得舒意會喜歡。
不過……
康黛心想,這麼年輕的醫生?不會是管培生借口騙人?
“介紹一下。”
舒意站在他身側,視線掃過康黛和蔣艋,笑着介紹:“康黛,我最好的朋友。這是蔣艋,這家酒吧的老闆,以後你來報我名字,酒水免單。”
蔣艋嘟囔:“舒意你這算不算胳膊肘往外拐啊?”
家大業大的蔣小少爺當然不會計較這點付出,他有氣無力地瞪了眼舒意。
舒意莫名:?
她一指點着流光溢彩的水晶杯壁,和蔣艋對視:“記我賬上。
轉頭,平視是周津澈略微鼓脹飽滿的胸肌。
她仰起目光,細白手指碰到他手臂,輕輕往内推了一下。
“這位,周津澈,市一院醫生。”
周津澈颔首:“打擾。很高興認識你們。”
……很高興認識你們,這是什麼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老古董問候方式?
蔣艋心中腹诽,面上卻沒表露出來,他粗聲粗氣:“體制内?什麼醫生啊?”
“心外科。”周津澈言簡意赅:“有需要可以找我。”
蔣艋的沉默震耳欲聾。
“那還是别了。”他撇嘴:“比起在醫院看見你,我還是更希望我們能常常出來喝酒。”
他踩着高腳椅的橫杆,推過一杯酒到周津澈面前:“反正以後都是朋友了。我和康黛跟舒意認識了很多年,之前一塊兒在美國留學,後來我爸逼着我又去水了一個博士,要我說水博士哪有開酒吧來得爽?周醫生你說是不是啊,不過你這麼年輕就是醫生了我想你讀書時候成績應該很好,說起來我們舒意的成績也很好……”
“還行。”
周津澈沉默一瞬,料不到看起來玩世不恭的二世祖竟然擁有話痨屬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無論是開酒吧還是當醫生。”
“喲……”
蔣艋莫名其妙被說服,他轉轉眼睛,看會兒舒意,又看會兒周津澈,兀自品出一番般配滋味。
“你和我們舒意怎麼認識的啊?”他丢出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舒意和康黛正說着話,聽見蔣艋冷不丁地問他,描了淡色眼影的眼皮擡起,似乎也很期待他的回答。
周津澈骨節修長的手指抓提酒杯,是日落大都會,薄荷葉混着粗鹽。
“是同學。”
他溫和地笑了笑:“十八歲的時候認識了。”
.
蔣艋被那幫有事沒事燒着錢花的二世祖推走了,他喝大了,嚷嚷今晚酒水全部免費,為了造勢還開了兩瓶存放在保險櫃裡的珍藏級紅酒。
康黛被好久不見的小姐妹抓去三缺一,她搓麻的水平一般,但看在舒意的份上,還是很體貼地為兩人空出獨處時間。
周津澈看她背影,不太确定地問:“不和他們在一起,沒問題嗎?”
舒意低頭回消息,食指頂着側邊按鈕,輕巧鎖上屏幕。
“你說蔣艋?”
舒意似笑非笑:“從小玩到大,各種意義上的青梅竹馬。”
周津澈内心深處仿佛被什麼撞了一下,他艱澀地咽了下喉結,半垂着眸,擋在桌角陰影的手指緊緊攥起。
“我比他大幾個月,小時候他父母忙,經常丢到我家裡養。我爸喜歡他,教他彈琴畫畫,我原本以為他能成為一個有家族托底的廢物藝術家,結果他一猛子紮進了理論物理的無底洞。可惜想象美好,現實殘忍,他爸給研究所捐了一大批設備還是架不住他先天智商不足,不過呢,他也有他的好處,至少開酒吧不會敗家。”
她聲音很好聽,不嬌不媚。
不算特别有輕熟感的聲線,偶些尾音會冒出小女孩的天真癡嗔,像撒嬌。
周津澈點了下頭,這些是他不了解的過往,他不知道怎麼應對。
“康黛是我留學時候認識的,後來在同一班飛機上遇到,才知道都是甯城人。她是時尚雜志總監,不過在流媒體的沖擊下,紙媒行業日薄西山,她自己入股做股東,退居二線拿分紅。她和男朋友談了很多年,對方也不錯,或許今年就會結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