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輕柔卻不容置疑地卡緊燭台切光忠的脖頸,直視那雙就像碎金散在眼裡一樣的眼睛。
他的額發随着他的動作垂了下來,癢癢的,就像飛鳥不小心擦過皮膚的輕柔羽翼。
“是因為你以前認識的人、或者刃嗎?”
“是脖子上的傷嗎?是手臂上的傷嗎?”
燭台切光忠的瞳孔劇烈波動,他掙紮着想挪開自己的頭顱,卻被穿越者按着下颌骨和額頭固定住。
“你要暗堕了,燭台切殿。”
燭台切光忠瞳孔渙散的眼珠依舊固執地盯着穿越者脖頸上的傷痕。
“暗…堕…?”
“燭台切殿,”穿越者認真地看着他,“你在透過我、看誰呢?”
看病是需要找到症結的。
一個優秀的醫生面對這種心理問題,他們會一點一點地了解患者,或安慰或陪伴。
而穿越者并不是醫生,他也沒有那麼長的時間——在這座陰暗的黑市,每個付喪神從來都是缺少時間的。
——他并不想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燭台切暗堕碎裂,失去最重要的寶貴人性——至少,也要做點什麼吧?
所以他隻能在燭台切光忠崩潰之前,找到症結,抽繭剝絲,直擊内心,以雷霆的手段擊碎重塑他。
“小貞。”燭台切光忠喃喃地說道,“先是手臂,然後是胸膛,最後是脖頸……”
“……”
“是我的錯。要是能早一點、早一點發現,早一點看見……是我的錯……”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那雙混沌但不掩金色華光的眼睛裡掉落下來。
“這樣嗎。這麼劇烈…他是說了什麼嗎?”
“他說、小貞說,要活下去、要帥氣地活下去啊。”
“可我卻、可我卻……”
“你努力按照他說的做了、但是你并不覺得自己的行動是帥氣的,對嗎,燭台切殿?”
“小貞……很多……都碎了……大家都碎了……”
“手臂、胸膛、脖頸…血……活下去啊…!”
果然,是良心上過不去嗎,這振燭台切。
麻木并不代表一點都不受觸動,當契機到了,那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穿越者卡住燭台切光忠的手腕,覆蓋着人造皮革的手指從對方的手腕下方滑進那片輕薄的布料,接觸到溫熱的皮膚,然後輕輕往上一挑。
“可以摸——”他這麼說,“觸碰是準許的。”
他牽引着對方,用溫和的态度将對方的手掌貼上自己脖頸上的傷口,就像對待一條可憐的、應激的小狗。
和冰冷的本體不同,人類有一具溫暖的、生命蓬勃的軀體。
燭台切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對面的【付喪神】那溫暖的皮膚之下汩汩流動的血液,和那熱烈的脈搏。
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指觸上凹凸不平、留有血迹、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将它輕輕按壓,使得紅色的血液透過那層薄薄的皮膚争先恐後地湧上來;而被他觸碰命脈的【付喪神】紅眸平靜,一動不動。
穿越者半跪在太刀面前,如同犬類的太刀小心翼翼迷蒙地湊近、卻又想要遠離穿越者脖頸上溢出紅色液體的狹長細痕——就像在小心地撫摸着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卻踟蹰不前不敢抓緊。
“活的。”他喃喃道。
“感受到了嗎?”
穿越者從抓着手腕改為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鼓勵性地撐開他的眼罩,好讓那隻籠罩在黑暗中的眼睛慢慢适應燈光。
太刀付喪神露出了兩隻充滿了彷徨的、漂亮的金色眼睛。
“你在不安、你在愧疚、你在為這裡的付喪神難過…你不願意看着他們死去,燭台切殿。”
“太鼓鐘叫你帥氣地活下去……現在也不晚。”
飛鳥向他綻開了翅膀——潔白的、如同雪花一般輕飄飄的羽毛帶出了卷入鼻腔的……清泠的風。
穿越者專注地托舉着他的頭就好像在撐起一個溺水的人,他注視着趴在自己面前的刃,燭台切光忠甚至都能從那雙媲美火歐泊的、如同湖面般平靜的瞳孔中看見自己——
“努力地、帥氣地活下去吧,燭台切光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