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平日裡他打探到了不少各大世家的往來與利益關系，這個門上的圖他根本不可能看懂。

桓秋甯先放上了杜衛，因為稷安帝與荼修宜大婚那日遇刺，正是杜衛護駕及時，稷安帝才沒有出事。然後他放上了桓江城，承恩元年，桓氏一族在朝中隻手遮天，權傾朝野。他看着照氏的銅磚，放上了照芙晴，因為她正是那一年入宮的。

還差兩個人。

桓秋甯思索着，是逯無虛，還是董明銳？

突然暗道裡傳來了細微的震動聲，桓秋甯把銅磚複原，貼着牆壁朝發出聲音的地方逼近。在岔路口時，他在通向銅門的路上留了标記，輕聲地走向了另一條路。

這條路的牆壁上刻着照氏一族曆代先祖的名字，在路的盡頭處，有一個名字被劃掉了。一旁的牆壁顔色暗淺，且有細小的裂紋，桓秋甯用短刃沿着裂紋往裡探，牆壁果然是後來鑿開過的。

入口卡的很死，桓秋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進去，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轉眼見到了一排排泛着潮氣的舊書架。

透過紫檀木的書架，幾縷橘黃色的光射了過來，順着光的方向，桓秋甯看到了一個人的背影。

燈光中，背影越來越清晰，黑色錦衫上繡着銀色的紋案，鴉發随意的披在背上，銀白色的流蘇落在耳後。他的影子落在了一旁的古畫上，勾勒出了或明或暗的邊兒。

“照山白。”桓秋甯在心中默念了這三個字。他注視着那人的背影，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就像在端詳一幅筆底春風的古畫。

倏然，一把軟劍落了照山白的頸前，劍刃被控制的很好，離他的肌膚隔了一段距離。

揮刀優柔，招式并不伶俐，這不是習慣使用暗器的桓秋甯的風格。

“丞公子，我怎麼到哪兒都能遇見你？”桓秋甯的手指順着軟劍向前，停在了照山白耳後的流蘇上，“夜深人靜，暗室燭火，這要是不發生點什麼，豈不是浪費了這樣好的氣氛啊。”

照山白放下手中的書卷，轉過頭，見桓秋甯隻穿了單薄的裡衣。他的衣領歪了，心口就敞在他的眼前，随着他的心跳一上一下。

他垂着眸說：“這裡隻有我的舊書，你找錯地方了。”

桓秋甯的眼中流淌過幾分失落，他坐在照山白手邊的檀木椅上，單手撐腮，歪頭看着他說：“我迷路了。”

謊話連篇。照山白剛要走，桓秋甯伸手拉住了他，說：“丞公子，你怎麼每次見了我，都像老鼠見了貓，轉身就走啊？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得罪你的事兒吧。”

照山白不為所動，低眸看了一眼他的手說：“放開。”

“真無情。”桓秋甯就是不放，他拉着照山白的手繼續說，“摸一下你也生氣？丞公子是明白人，應該知道那一夜我之所以那麼做，是為了救你我的命。大恩不言謝，你告訴我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就當你是還人情了。”

“......那一夜。”照山白的耳朵燒的通紅，他抽回手，說：“公子請自重。”

桓秋甯被他這句話逗的哈哈大笑，心想這人真是塊木頭，他費了這麼大的勁僞裝成這副浪蕩的樣子，照山白怎麼一點也看不進去呢？也是，他這種人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去滿春樓那種花柳之地，自然不知道勾欄之人是什麼樣的做派。

“你笑什麼？”照山白說。

桓秋甯抱着肚子忍笑，他說：“當然是笑你啦，這兒還有别人嗎？照丞，你腦子裡邊是不是‘咣當咣當’響啊。”

燭火映在照山白的臉上，他看着像是喝醉了。指腹摩挲着食指，照山白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沾了血。他看了看桓秋甯手上纏的血布，問：“你殺人了？”

桓秋甯歎了口氣，眉間擰出了一個小山丘，他擡起自己的手給照山白看：“是我受傷了，你不心疼我就算了，還污蔑我。照丞，我很寒心。”

“你叫我什麼？”照山白側過臉，注視着他問。

“沒叫錯啊，你們照氏的族譜上就是這麼寫的。”桓秋甯舔了舔嘴唇，幸好沒有嘴快，把他剛才在暗道裡看過照氏族譜的事說出來。他眨了眨眼說：“不然你想聽我叫你什麼，郎君？”

“......”照山白一忍再忍，他說：“我們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