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不是怪物!我什麼都沒做錯!”
宋行淵聲嘶力竭地喊道,他向着楊其斐沖過去,鎖鍊又将他扯回。如此反複幾次後,他氣喘籲籲地坐在床頭,瞪着悠閑依舊的楊其斐。
“你要怪的話,就怪蕭玖吧。如果不是他,你就不會被關在這裡了。”楊其斐起身走向牢門,“走了,祝你和新室友相處愉快。”
誰是蕭玖?
還有……
“什麼新室友……”
宋行淵還沒說完,楊其斐已經離開了。他環視一圈,視線落在這個房間的牆面上。
上面是畫像。
很多很多畫像,層層疊疊,幾乎覆蓋了所有牆面。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畫像明明是靜止的,可宋行淵看向它們時,總覺得那些畫像也在看着他。
接着他猛然想起,學校裡的那些無臉怪就是被收到了這些畫像裡。
像是要印證他的猜想一樣,從那些畫像裡爬出了他熟悉的白色生物,慢慢地整個房間都被無臉怪占據。
那些無臉怪抓住他的手腳,撕扯他的衣服,口中發出無意義的嘶吼。宋行淵感受到劇烈的疼痛,那種痛感仿佛有人拿着刀從他的臉上一點點切下他的皮膚,很快這種痛楚就不再止步于臉部,他隻覺得全身都痛,痛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
可他偏偏沒有,他隻能被鎖鍊铐在這,經受這毫無道理的地獄般的折磨。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時間久了他好像能從無臉怪的嘶吼中聽出零碎的字句,宋行淵不清楚那是不是幻覺,但他切實聽見,那些無臉怪叫嚣着。
“給我你的臉……”
“給我你的臉……”
“給我你的臉……”
如同詛咒。
無臉怪沒有盡頭地重複着同一句話,就像他沒有盡頭的苦難一樣。
有時候他在痛苦之中擡起頭,他看見前面的鏡子裡映出的自己,似乎是一會兒沒有面孔,一會兒又像是在狂笑或是痛哭流涕。他不清楚,也許這兩者沒什麼區别,人類的笑聲和哭聲本就極為相似,假如給他戴上面具,沒有人能分清他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一天,當無臉怪們再一次嘶吼着撲向宋行淵時,床頭一直铐着他的鐐铐蓦地斷開了。
他跌跌撞撞地沖向牢門,試着用拳頭砸、用鐐铐去敲,毫無反應。玻璃上連個劃痕都沒有。
宋行淵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
長年被铐住的手腕上滿是磨損造成的紅痕,手指、掌心等等部位也布滿了刮傷或是擦傷,或陳或新,有的還在溢血。
造成這些的無臉怪仍舊包圍着他,口中重複着那句“給我你的臉”。
為什麼?
為什麼不能放過他?為什麼不直接殺死他?
宋行淵撲上前去,抓住最近的那隻無臉怪的手,接着把那雙有着尖銳指甲的手放在胸口處。
“殺了我吧。”宋行淵幾乎哀求道,“你能殺死我的同學和老師,為什麼不能殺了我?”
無臉怪掙脫開他,白色的帶有黏液的面部靠近宋行淵,像在凝視着他,幾秒之後,無臉怪慢慢退開了。
少年人縮在角落裡,用手環抱着雙腿,把臉埋在臂彎裡。
他發出聲音。
絕望的恸哭。
癫狂的笑聲。
都一樣,沒有區别。
“你們想要我的臉,好啊,我給你們……”
他一點點爬向洗漱台,那樣子就好像他也是無臉怪的一份子。宋行淵面對着那張鏡子,顫巍巍地舉起手,對着自己的臉抓下。一開始很輕,然後越來越重,越來越發狠,直到臉上的血痕完全蓋住整張臉,無法分辨出他原來的面容。
他狂笑,轉向那些無臉怪。
“來啊,拿走我的臉吧。”
無臉怪不再動了。
它們像是變成了雕塑,保持着爬行的姿态靜靜的立在地上。
宋行淵失魂落魄地坐回床頭,那些怪物無臉的面部向着他,像是某種嘲笑。而當他擡起頭,看見鏡子裡映出的自己,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惡心。
他這樣的人,怎麼配活着。
從宋行淵自行毀容那天起,他的世界就沉寂下來。
無臉怪不再活動之後,他就整天看着玻璃外面的世界發呆。宋行淵不願去看那面鏡子,他害怕看見裡面的自己,一旦他看到,他就會忍不住把臉上有愈合趨勢的傷口重新抓爛。他的存在就該是醜陋的、無可救藥的,他不被允許正常,隻有作為怪物,他的存在才合理。
他嘗試了很多次,想要把玻璃砸碎逃出去,但最終都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