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攤開的紙對準光源。
‘噗’。
燈滅了,房間陷入徹底的黑暗。
紙張被攥緊發出沙沙的聲響,緊接着是略微有點踉跄的腳步聲,随着衣料摩擦的一陣窸窸窣窣後,房間徹底歸于平靜。
與之相反的,是黎夜砰砰狂跳的心髒。手裡緊緊捏着紙條,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自己手腕脈搏強勁的跳動。
“狗兒叫 舌頭掉”
什麼意思?
狗叫的時候舌頭會掉,所以它們才不叫麼,還是說張叔他們之所以不說話是因為沒有了舌頭...
可為什麼還要養狗呢,沒有狗叫不就不會有人掉舌頭了麼?但他們不僅養了還每戶都養,也就一定是有必須養的理由。
會是什麼呢...
那個張嬸又是怎麼回事?
各種紛雜淩亂的思緒在安靜的夜色下狂歡,黎夜如同自虐般的放棄掙紮,任由它們在腦海裡肆意叫嚣。
可無法證實的猜測,再多也隻能是猜測。
她盯着漆黑的頭頂看了很久,緩緩歎了口氣,紛亂的想法同時噤聲。
她翻了個身,老舊的木闆床發出綿長的吱嘎聲。
床闆很硬,即便墊了一層厚厚的被褥仍舊有些硌,被子散發着一股被淡淡的香味,不是洗滌劑的味道,而是被陽光照射後留下的氣味。
黎夜攏了攏被子,閉眼養神。
沒有月亮,漆黑的夜幕籠住了整座村莊。
本以為來在這兒的第一晚将會是個不眠之夜。可村莊的夜晚太過甯靜,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放松了警惕,小憩成了深眠。
“汪汪汪...”
天邊的魚肚白還沒來得及泛起來。村子裡就響起了第一聲狗叫,緊接着第二聲,第三聲...叫聲并不雜亂,一間間院子接連響起,接力賽一般。
黎夜睜開眼睛的刹那,有孩子笑聲響徹在耳邊。
“找到你了。”
一隻冰冷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死死地按在床闆上,掌心像是攥了把石子,硌的她手腕生疼。
她下意識偏頭,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嘻嘻的笑聲在房間裡回蕩。
她一下子明白了字條的意思,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姐姐,你看到我阿爹了麼?”稚嫩的童聲在黎夜耳邊響起,同時另一隻手也被人壓住。
那雙手像是兩條冰冷滑膩布滿堅硬鱗片的怪物,順着她的手臂不斷攀沿,劃破她的手臂,胳膊,最後在肩膀的位置停下來。
鮮血順着傷口滲到被褥,又沿着床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積成小小的一灘。
越是危機的時候,黎夜反倒愈發冷靜下來。
狗叫是信号!
叫的時候不能睜眼,睜眼會被找到。但自己的舌頭還在,所以舌頭掉是因為别的原因。
“他說要好陪我一起玩的,可我等了好久,他都沒有來...”童聲裡透着沮喪和失落。
腳踝蓦地一涼,黎夜不由一顫。有東西沿着小腿一圈圈盤桓而上,劃過的位置留下了深淺不一的傷口,沾着傷口滲出的血繞着膝蓋的位置一圈一圈纏了起來。
“姐姐,你是來陪我玩的麼?”聲音很快雀躍起來。
沉默。
她隐隐有了某種猜測。
四隻手同時猛地用力下壓,‘咔嚓...’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黎夜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眼睛幾乎要充血,她緊咬牙關,死死壓下卡在喉嚨裡的悶哼。
但那四隻手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它們越纏越緊。
“喀拉,喀拉...”
是骨頭被碾壓的聲音。
“呃!”
短促的痛呼很快被她咽了下去。嘴唇幾乎被咬爛,鮮血眼淚混在了一起,強烈的疼痛讓她整張臉都變得扭曲。
四隻手同時停下了動作,疼痛驟然消失。
不對。
黎夜看向身側。
消失的不是痛感,是她的四肢!
有什麼趴在了她身上。她呼吸一窒,心髒被人狠狠攥住。
那東西慢慢俯下身湊近她耳邊,用難以壓制的興奮語調一字一句,“我...看...到...了...”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鼻間發出呼哧呼哧喘息聲。
不能被看到舌頭!
“姐姐,陪我玩...好麼?”分不出男女的童聲不再歡快,而是帶着掩藏不住的惡意。
黎夜沒有吭聲。
“啧。”童聲狀似惋惜。
腐爛發黴的氣味頃刻充斥了整個房間。
一雙腫脹滑膩的手從她腦後緩緩探出蒙住了她的眼睛,黎夜甚至能感覺到上面的腐肉随着它的動作一塊塊掉在枕頭上,發出粘膩的啪嗒聲。
緊接着另一雙同樣腐爛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然後是鼻子。
刺鼻的氣味讓黎夜出現了短暫的暈眩,但劇烈的疼痛又讓她很快清醒過來。粗砺的手掌在她臉頰上拖出一道一道的血痕,最後慢慢滑到了唇角。
“好。”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黎夜聽到了自己沙啞的聲音和孩童歡快的帶着不懷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