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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答對于在家裡和趙瑛見面這件事頗有些不可思議。
人已經坐在了自己面前,但他好像一時間忘了怎麼跟人交際,心裡有股莫名的興奮,但嘴上卻不知道怎麼表達。沉默了半晌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路過看到門口的族徽,隻是想來碰一碰運氣,沒想着剛好大人在家,就見着了。”趙瑛客氣乖巧,說的話聽不出一絲錯漏。
罕答的手指無意識地扣着自己的掌心。明明在他自己家裡,但是做主人的卻像是不自在似的。“你的運氣不錯。”
趙瑛嘿嘿一笑:“那還是要感謝大人一路的幫助。”
罕答是她今天來到偃師城看到的第一個故人,初來乍到,拜地頭總是沒錯的。所以她等不及休整,無論如何都要做第一個上門送禮的。在門口時她問過了,其它各城的小姐都還沒遣人上門送過禮,算是她占據了先機。
罕答看着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不論是海岱城的初選,還是昭信城的複選,你都是憑自己的實力勝出的,我沒有幫你什麼。”
他的語氣也不算柔和,硬邦邦的,公事公辦的樣子。
盡管趙瑛進門之後一直在笑,但罕答拿捏不明她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态度對待她。他從來懶與人交往,像趙瑛這樣頻繁送他禮物、主動與他接近的人寥寥無幾,而且年輕的女人更是隻有她一個,隻讓他覺得手足無措。
或者說,受寵若驚?
好奇怪的感覺。
罕答表現得比平常的自己更不好相處,覺得這樣可以平息這種怪異感。
地台上鋪着一大塊厚實的毛氈,待客的酒水就放在托盤裡。
趙瑛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辛辣苦澀,表情一下子變了。她放下杯子,不斷給自己做心裡建設:我是來套近乎的,再怎麼着也得受着,要笑。這才平靜又違心地贊了一句:“好酒。”
罕答微微皺眉,“喝不慣就不要喝了,吃這個果幹吧。”
他轉向身邊的仆人:“去沖一壺蜂蜜水來。”
趙瑛撚了一個果幹吃,找了個話題問:“之前沒有機會與大人詳談,我聽說大人和我母親頗有些淵源?”
就因他這麼一說,後來她突然靈機一閃。如果她不是趙羯的孩子呢?罕答是否可能是她的便宜爹呢?
如果是,那她就發達了啊!
“誰說我與你母親有淵源?”罕答不自在地诘問。
“大人自己說的啊。”趙瑛說:“你在昭信城時,說與我母親有些交情,所以會讓我入選,才短短幾個月,大人就不認了嗎?”
罕答自己都忘了曾經說過這一遭。仔細回憶,是那時趙瑛來威脅他,要他配合她捉出放蛇的兇手,他口不擇言時随口胡謅了一句。
就在他沉默的當下,仆人重新送來水飲,準備為趙瑛換一杯新的。罕答揮了揮手示意仆人退下。
仆人離開後,他自己拿起陶壺為趙瑛倒水,卻發現趙瑛的杯中還有半杯沒有喝完的酒。他沒遲疑就把那半杯酒倒進了自己的杯裡,然後給她沖了一杯新的飲品。
“我和你母親的淵源是……我認識你母親的父親。”罕答說。
“大人又與我的外祖父有何淵源?”趙瑛不禁皺眉:“莫不是大人認識我的曾外祖?”
“自然不是。我與他是故交。”罕答放下陶壺道。
罕答和孟夫人歲數相當,那跟外祖父之前差了二十歲,隔着輩分了。趙瑛問他:“您二位是年齡相差巨大的忘年之交嗎?”
“算是。”
……好沒有延展力的對話,這就結束在這兒了。趙瑛隻能重新再想出一個話題:“族徽上的銘文,是代表您是族長嗎?”
罕答的回複還是該死的簡略:“是。”
趙瑛快要笑不出來了,話題也快想幹了。既然得到了答案知道他二人不是父女,她打算再想出來一個話題,之後就結束這段痛苦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