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瑛兀自打斷了康姬：“我喜歡他這樣打扮，出門在外方便。”

康姬的笑容馬上燦爛起來：“原來是這樣呢，那康姬明日也打扮成這般模樣伺候小姐。”

場上的氣氛又回到了剛開始的其樂融融，康姬繼續給趙瑛倒酒布菜，隻是趙真這次沒有走開，跪坐在一邊看着他們。衆人都玩得很高興，趙真的臉色卻有些古怪，康姬近身服侍趙瑛吃喝，趙真卻退避三舍一樣坐得大老遠。

趙瑛對他說：“你坐過來，靠我近些。”

趙真依言，挪到趙瑛身邊坐下，和康姬擠擠挨挨的。

“怎麼傻坐着？東西都很好吃呢，趕緊吃，不然都涼了。”就和往常一樣，趙瑛非常自然地給趙真捏了一塊炙肉過去，徑直就送到他嘴邊，“這個很好吃，你嘗嘗看。”

趙真紅着臉，張口咽了下去。

康姬喝了不少酒，已經醉了，他悄悄靠在趙真的肩上說：“還是你有本事，跟着這樣的富貴小姐。”他歎着氣，卻是笑着的，又苦又澀地笑。他看向趙真的眼神帶着半分真心，半分戲谑，“要是我也能有個這樣的金貴的主人該多好。我不想再過到處漂泊的生活了。”

趙真拿出随身帶的骨刀，悄然抵在康姬的後腰上，咬着牙道：“不想死的話，就不要妄議小姐。”

*

這場宴席持續到入夜，回到房間後，趙真沉默着脫掉上衣，跪在趙瑛面前。

趙瑛皺起了眉。這的确是男子的身體，精壯的肌肉，纖長的線條，她早該看出來的。

趙真面色凝重地向趙瑛呈上馬鞭，垂頭不敢和她對視。“是我欺騙小姐，請小姐責罰。”

室内的各個角落都點了昏黃的油燈，雖然明亮，但隐約透着一股暧昧的氛圍。柔光印照在趙真臉上，為他那股雌雄莫辨的氣質蒙上一層溫柔。

趙瑛躺倒在床榻上，揉着眼睛說：“我頭痛死了，早知道不要喝那麼多酒。來給我按按。”

趙真茫然片刻後，起身穿好衣服，跪坐到床上，讓趙瑛靠在他腿上，然後輕輕為她按揉額頭。

趙瑛說：“我是你的老闆，你是我的職工，是我的人，你活幹得好不就行了？”

“小姐醉了？”

“我沒醉，真心的。”

趙瑛是真的醉了，說得迷迷糊糊的，她那些老闆和職工這樣的詞彙趙真都沒有聽懂，但他聽明白一點，她沒有歧視他。趙真想起了織花對他說過的話：小姐大方，脾氣又好，能跟着小姐是他命好。

是啊，趙瑛一直這樣寬縱他。像織花說的那樣。

“是，小姐。”他幽幽地說。

“祁真是你的本名嗎？”

“曾經是。”趙真停頓了一會兒，“我……每換一個主人就會換一個名字。”

祁真這個名字是他親自放棄的，祁氏這個部族已經全然不存在了，祁真當然也消餘殆盡。他的小姑母祁孟也是這樣想，才會改名為孟饒，親自和過去的自己訣别。

趙瑛閉着眼問：“那你還有家人嗎？”

“我的父母已經去世了，族人幾乎都不在了。”趙真咬着唇，良久之後，他的臉上浮現一個隐秘的微笑，“我知道我的妹妹還活着，隻是不知道她流落到了哪裡。我一直在找她。”

“嗯……有機會我幫你一起尋你妹妹。”趙瑛迷迷糊糊地說完，就睡着了。

她很困，酒精的作用讓她瞬間就進入了深睡眠，呼吸聲緩慢而濃重。

趙真像往常一樣給她脫下外衣和鞋子，然後蜷起身子，臉一點一點湊近她鼻尖，幾乎就要觸碰到她的臉。果酒的甜味混合着她的熏香味一起襲來，幾乎令他抑制不住地顫抖。

他沒有觸碰到她，隻是在感受到她的氣息之後露出了甜蜜的微笑，然後他起身下榻，走到角落裡把油燈都吹滅。

這一晚，趙真沒有睡在他自己的睡塌上，而是在窗邊的角落裡坐了一夜。

*

第二天醒來，趙瑛看到趙真時忽然有些尴尬。

他們倆相處也有一段時間了，她除了覺得趙真比一般女奴更高更壯實一些，竟然完全沒有往他是男人這個方向去想。

也不對，他和康姬他們一樣，也不能完全算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