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是梅花變得妖精,所以通體冰寒,連呼吸也有冷梅的香氣……
什麼亂七八糟的,顧蓮沼狠狠閉了閉眼,驅散了腦子裡不着調的想法。可想法糟亂的時候,他還能忽略身側的柳元洵,一旦保持清明,趴在他身上的人的存在感,就有些過于鮮明了。
他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認知到他是個哥兒,而身上這個緊緊抱着他的人,是個能叫他懷孕生子的男人。
顧蓮沼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柳元洵力氣再大也大不過他,他要是厭惡,大可以将人推開,翻身下床,可他沒動……
但這感覺也絕不是喜歡。他一點都不想親近柳元洵,更不想抱着他,這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倒像是練功走火入魔了一樣,叫人心神難安。
壓在他身上的軀體似有千斤重,又似沾了什麼酥骨軟筋的毒,僅僅隻是貼着他,便限制了他的動作,叫他生不出推拒的力氣。
顧蓮沼反複深呼吸,而後開口,試圖和柳元洵講道理,“王爺,醒醒……”
柳元洵氣血虛,睡飽了才能睜眼,就連淩亭都叫不醒他,别說顧蓮沼了。
所以,柳元洵一動不動,睡得香甜。
“王爺!醒醒!”顧蓮沼提高了聲量。
柳元洵還是一動不動。
其模樣之安适,甚至叫顧蓮沼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推他一把?還是掐他一下?
顧蓮沼陷入抉擇,猶豫了整整一夜。
直到日出熹微,他才有了決定。将人一把推進内側,翻身下床,出門練武去了。
……
柳元洵這一覺睡得分外舒服,早起的時候,甚至罕見地有了胃口,喝了半碗清粥,還吃了點清淡的小菜,順帶還誇了誇廚子的手藝。
他氣色好,淩亭的心情也跟着變好了。
隻是想起清早看到的那一幕,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主子,您和顧大人……”
柳元洵并不想向淩亭他們解釋,并非不信任,而是為了保全他們。淩亭若是知情,皇上問起來,便要擔個知情不報的罪名,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呃,他不是我侍君嗎?”柳元洵眨了眨眼睛,努力讓自己顯得誠懇,“和自己的侍君睡在一處也不奇怪,對吧?”
淩亭沒料到會聽見這個答案,愣了片刻後,淺笑道:“是的,您說得對。”
“對了,”吃罷早膳,柳元洵想到了正事,“你叫淩晴找張整理完的古琴譜,将它和書房裡的琴譜調換一下,再做點記号,送到太常寺庫去。”
淩亭問:“主子是想引人上鈎?”
柳元洵點了點頭:“如今握在我們手裡的線索太少,靜等着不是辦法,需得引蛇出洞。”
“我明白了,”淩亭道:“我這就交代淩晴去做。”
眼看着淩亭即将出門,柳元洵又囑咐了一句:“這事盡量不要叫旁人沾手。”
他不想再将無辜之人牽扯進來,害了他們的性命。
淩亭鄭重點頭,将他的話記在了心裡。
淩亭走後,柳元洵仔細回憶着與劉三最後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他記得劉三說過,這琴譜是從臯縣宋老闆的手裡收來的,如今劉三已死,他若想查,隻能從臯縣着手。
臯縣……
聽名字,倒像是江南一帶的水鄉。
他若沒記錯,孟閣老的兒子似乎就被外放到了江南,在那裡做總督。他若想去臯縣尋人,倒是可以向孟閣老要封手書。
想起孟閣老,他難免憶起那封寫着“孟延年”三個字的折子,隻是這一回憶,卻叫他驚覺出了點異樣。
他雖然隻看清了這三個字,可若是細細思量,便知這名字出現的位置不合常理。
朝臣上書,若是提及别的大臣,自然要在名字前冠以職稱,就算是彈劾或是揭罪,也需得用“閣老孟延年”五字打頭,他之所以能一眼掃見“孟延年”的名字,是因為這三個豎寫的字正好起了一句話的頭。
這說明上折子的人,壓根沒用尊稱,而是将孟閣老當作尋常百姓一般對待了。天雍制度森嚴,大臣們絕不可能在上書的折子中出現陳述失誤,若是非要尋個理由……
柳元洵心下一寒。
若是沒了職稱,且沒傳出閣老被罷官的消息,那直呼其名背後的訊号,就隻有一個:
皇帝要向孟閣老揮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