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1],x京氣溫一連幾天持續走低,室内充沛的暖氣将裡外隔絕成兩個季節,華麗的國貿大廳溫暖勝春。
裴延齡的八十壽宴正午十二點準時開宴,上午十點不到,國貿樓前陸陸續續豪車駛臨,頂層安保人員一一核對着來賓信息。
能被邀請參宴的都是京市港澳頭面人物,宴會還未正式開始,來此的富貴名流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舉杯攀談着,不時往大廳門口張望,心照不宣。
隻因這還是上京裴家第一次舉辦如此盛大的宴會,到場的人不僅為祝賀裴老先生壽辰,更多的心思,大家都在揣測今日這場壽宴,裴少會不會出席。
上午十一時,蘇父蘇母陪同蘇穎穎一齊出現,隻在蘇穎穎踏入衆人視線那秒,廳内多一半的公子哥愣生生被人吸引,挪不開注視。
蘇穎穎冰清玉潔的一張臉,面無神情。一身高定緞面法式香風裙勾勒女人出奇絕的身段,及膝的珍珠白裙擺随着她步伐晃出蹁跹的弧。像極了古墓派裡的小龍女,美的與世無争。
在場十個有七八個少公子按耐不住,蠢蠢欲動。但女人心高氣傲不屑看任何人,再加上蘇家與裴家根深蒂固的關系。待蘇家三人暫離大廳,少不得竊竊私語。
“......裴老先生今日作忙可能不會參宴,這事,怎麼是由蘇總來通知的?”
“也不奇怪吧,不是傳言蘇家和裴家訂過娃娃親?”
“嗐,傳言罷了,裴少這麼多年哪搭理過什麼女人?”
“所以今日這場宴會,裴少并不會出席了?”
......
是人都有窺私欲,無關地位等級,廳内紛雜的議論不絕間,蘇穎穎等三人已經遠離人聲,進入到一處到由保镖駐守的偏廳裡。
而這裡,才是今日辦宴的“重頭地點”。
廳内布置是與主會場風格迥然的喜慶。大紅囍字上貼中央,千層的訂婚蛋糕靜待開啟,不大不小的空間擺着張奢華的圓桌,上鋪囍字紅綢,圓桌兩旁落座的,都是裴家和蘇家的長輩。
裴延齡今日這場壽宴醉翁之意不在酒,裴家和蘇家的人業已了解。今日,将會是兩家小輩訂婚的大日子。
在衆長輩寒暄之際,蘇穎穎不露聲色打量一圈,裴君遠還沒來。
她接着熟稔的喚裴父“叔叔”,喚裴母“阿姨”,将裴家的長輩喚完蘇穎穎走近圓桌上首,将準備的伴手禮遞給人,“裴爺爺,這是王羲之《平安貼》的真迹[2],希望裴爺爺今後,平安順遂。”
裴延齡精神矍铄,無論在哪裡都是老軍官氣派,喜笑顔開,“穎穎這孩子,從小就讨人喜歡。”
“裴叔過獎,有裴叔撐腰,我們穎穎才能有這麼大的造化。”劉曼循時接過來話,待到酒過三巡,望一眼牆上的鐘表,裴延齡漸變不耐,“裴知禮,你兒子怎麼還不過來?”
裴知禮大呼冤枉,“不是爸,裴君遠那小子,是我能管的住的嗎?”
唯一還能“管管”裴君遠的連姿曼适時出聲,“爸您别急,我給君遠打通電話。”
連姿曼語氣優雅,無論何時都是國際小姐款款風儀。待與人通話完畢,連姿曼處變不驚的與衆人轉達,“君遠已經過來了,正攜着他的新婚妻子,在主會場招待賓客。”
......
“招待”這一詞用的其實并不算恰當。雖然裴延齡的八十壽典裴君遠作為親孫出席,按理說确實是坐東的招待方。然而男人渾然天成的主角氣場,隻在裴君遠出現那瞬,喜慶的壽典氣氛跟随變成追逐的名利場,不少舉杯攀談的成功人士混眼熱的喚“裴少”,形如多米諾骨牌效應将男人攏成中心。
杜瑞卻不能淡定了,她還是第一次出席如此隆重的場合,來往人群各個光鮮亮麗,舉止不俗。她表面從容的素手搭在裴君遠臂彎,觀察看裴君遠神閑氣定與人群.交談。因為離的近,杜瑞看得出男人實際沒多給任何人眼神,行止張弛有度,自然間帶出他漫不經意又獨特的氣場。
站在那裡,舉手投足便是碾壓,連帶人群看她的眼神都打了層濾鏡高光。
杜瑞有着習舞的功底,平常不顯露,此刻這般重要的場合,她脊背自然挺直,裙擺下的細跟利落輕盈。
一身紅豔豔掐腰裙,眉似遠黛,鳳眸妖美,周身隻右手無名指低調戴了顆粉鑽。與之俱來濃顔吸睛的五官,無需珠寶堆砌,冷不丁豔慕全場。
對于這位半路殺出來的絕色佳人,人群都有點摸不着頭腦,在心裡揣測着會是哪位養在深閨不為人知的千金小姐,竟然能被向來片葉不沾身的裴少,親自攬着出現。
裴君遠多麼七竅玲珑心的一個人,不等人群作詢,男人親口承認杜瑞道,“這是我妻子,新婚不久。”
那一刹,人群看她的眼神簡直了不起,迎面的誇贊如沐春風,好像嫦娥下凡也比不及她一分一毫的美。
誇她的大部分都是男性,在場盛裝出席的女性們看她飽含着妒意探究。杜瑞一路被裴君遠攜着走來,富家閨秀們層層疊疊打在她身上的目光,如果可以有形,杜瑞怕是早就千瘡百孔了。
杜瑞心裡卻巴不得有人能趕走她。
裴君遠這個男人,對于她“裴少夫人”的要求極嚴。不許說話,不許笑,不許有撩發絲各種小動作,臨下車還把美妝老師為她精心雕磨的妝容毀了個幹幹淨淨。
簡直,怎麼醜怎麼來。
杜瑞全程就像個木頭美人任男人攜着走,多半個會場招搖完,裴君遠一張厲害的臉遷就的對她放低,蠱惑一笑,“累了嗎?不如到外面休息會兒。”
美人卻像沒聽見,冷着張臉不搭腔。恃寵生嬌的模樣,絲毫不給裴少一丁點的面子。
衆人看的驚歎不已,同時心領神會裴少這句話含義——男人談興已然闌珊,他們該退下了。
待衆星捧月的人散開,杜瑞就見裴君遠置偌大的會場于不顧,攜她行到後門拐個彎,入眼到了一個像偏廳的地方。
遠離熱鬧,人煙稀少。
杜瑞随即将手從男人臂彎裡抽出,放松口氣,“完事了吧?”
他們計劃就是在宴會上公開裴君遠已婚身份,打的人群措手不及,無力回天。
男人神色卻似微妙,隻在她話落下一秒,裴君遠乍然轉身。
澄淨的琉璃牆同時反射出男女二人交疊身影,男人一身英式燕尾服,長長的西裝外套悉數服帖在他高峻的身架,幾乎将一身紅裙的女人攏的嚴實不露。
看不到女人神色,隻覺兩人耳鬓厮磨,親昵的,外人打擾不進。
杜瑞卻看的清楚,裴君遠眼神風月不關,隻含着逗弄促狹。甚是“貼心”的脫下他的外套為她禦寒,男人單手撫上她腮,“待會兒多笑笑。”
杜瑞,“......”
——這個男人,一會兒不許她笑、一會兒又讓她多笑,簡直跟小說裡有病霸道的總裁一模一樣。
腹言着,卻見裴君遠錯開身那秒,視界裡忽然出現一名身材精瘦的老者。
老者就站在他們身前不遠,穿着精雅的福字棉襖套服,眉眼有歲月打磨過的滄桑感,但一點不顯濁氣。
反而眼光明亮,站姿昂然,從内到外都透着軍人的肅偉儀态。
俨然就是裴氏族譜上那位“難纏”的裴老爺子,今日的老壽星。
老壽星一點也不顯老,神采奕奕,見他們注意到他,老爺子似尴尬的清嗓,“先進來吧!”
——有時候,開竅,就是這麼瞬間的事。
杜瑞立馬攏好裴君遠拖地的“愛心”外套,清甜的嗓音比她本人率先抵達,“爺爺!”
這句喚完,杜瑞已經靠近裴延齡身邊,操着口愧疚的軟音,“爺爺對不起,我太緊張了,第一次給爺爺祝壽,禮物挑了好半天以緻在路上耽誤了。”
從LV手袋裡拿出“精心”為人挑選的禮物,“這款天然滿玉翡翠觀音吊墜,最是養人了,不知爺爺喜不喜歡?”
将其呈給人看,同時自我介紹,“爺爺好,我叫杜瑞,是君遠的新婚妻子,初次見面,爺爺稱呼我小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