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他自己會錯意了妹妹的感情。
他嘲笑地搖了搖頭,心中卻油然升起一股酸澀味兒,喟然長歎。
還好不是那種喜歡,隻是單純迷戀他的顔值而已。
想到這,他不禁笑了笑,咧開嘴角湊近正嫌厭他的高秋顔,哂笑道:“這種也算喜歡,喜歡有很多種。是哥哥錯了,哥哥确實太自戀了,哥哥向你道歉。”
羅清野向内縮了縮一邊肩膀,生怕這人湊上來黏着她。
她扭過頭看了眼徐君寒,瞳孔中卻将他那莞爾又俏皮的笑臉,再一次與腦海中夢裡看見的那人——模糊的臉重疊,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此情此景,在破碎的片段中有着幾層相似的地方,就像是支離破碎的鏡子,總有一塊留有清晰的影像。
不敢多想,她立即收回目光,悸動的心髒卻像是陣陣鼓聲,敲擊在耳邊,仿佛下一秒就會從胸前沖破而出。
“怎麼了?”看着一直躲在傘下的女孩,半掩的臉抿着唇,察覺到女孩表情的異樣,他俯下身詢問。
“哥。”她沒有回答,單純看着他的臉出神。
羅清野收了傘。
天色已經黯淡,就沒什麼陽光。
此時的她目光如炬,直勾勾地打量着徐君寒的臉,想把他的五官重新刻印在腦海之中。
那個夢境,距離她的靈魂出竅估計過去了一年多,可她依舊記憶猶新。
因為太過在意,她甚至還把那場接連不斷的夢寫成了日記。
可唯獨夢裡的主角,她卻怎麼也想不起名字和長相。
但她唯獨記得,潛意識不斷在告訴她,這場夢倘若忘了,就再也回不到那個地方去。
她單身二十多年,從未因為一個夢裡的陌生人,産生如此強烈的依賴心理。
因為不知道對方的姓名,日記中隻不過是記錄了醒來後所記得的幾個清晰的片段,主角的代稱她一直用的是“那人”。
與那人有着相似的眉眼,又與那人一樣,脖子一側、左臉臉頰靠近蘋果肌的地方、右邊鼻頭一側、以及右眼中間的眼角下,都有位置相同的痣。
羅清野将對方錯愕的眼神視若無睹,明目張膽地掃視着他的面龐。
那人……現在卻荒謬地突破夢境,誕罔不經地站在她的身旁,正收斂了笑容,一臉認真地靜候着她的下文。
徐君寒不知為何女孩剛才突然喊他一聲,卻又什麼都不說,隻是看着他,在他臉上不斷打量的眼神,似乎在捕捉他臉上的特征,随後陷入了一陣沉默。
但她盯着他沒多久,她眼神哀傷地收回目光,對他搖了搖頭:“……沒事。”
她到底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個什麼?難不成是與某個她真正喜歡的人,有哪方面的相似之處?
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欲言又止的高秋顔在對他撒謊。
“沒事就好,那裡就不去了吧,已經去過幾回了,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就走,明天還得去申滬。”徐君寒不再多問。
他雖然極度想知道高秋顔看完他的臉,想對他說些什麼。
可如果硬逼她說出來,結果隻會适得其反,反而會被妹妹讨厭。
他收了想追問的心思,将話題轉移到别處。
“明天早上去申滬最好的醫院看看皮膚科,晚上我帶你去我們學校附近逛逛。”徐君寒慢條斯理道,語氣故作輕松,“我們學校那邊有條小吃街,雖然那裡東西的價格不劃算,但好吃才是王道。
反正哥有的是錢,哥帶你去那邊逛逛。”
“好……謝謝。”羅清野小心翼翼地回複。
從小道中出去,離開景觀花園後,去往場内餐廳的二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一路無言,徐君寒帶着她去了遊樂場裡的小餐館,随便找了個座位後,他點了份海鮮水餃和一盤肉菜,而眼前的女孩卻隻要了一碗牛雜細粉。
看着女孩面無表情地指着他手裡的菜單,徐君寒一愣,沒多想,便跟服務員說好了隻要這幾份。
“怎麼了?”看着一路話痨的對方突然陷入了沉默,瞅着手中的菜單若有所思,羅清野歪了歪頭,不解詢問。
“……沒事。”徐君寒收回盯着菜單的目光,與眼前的人對視,她卻又一次撇開視線,掃視着周圍。
一想到對方都對彼此袒露了感情,女孩似乎是因為尴尬而不敢看他,他淡然一笑:“等下吃好了,你跟我再玩一圈就出發去申滬,晚點我們找個酒店暫住一晚。”
羅清野聞言,原本滴溜溜打轉的雙眸,怔怔地看向對方,下一秒,卻語出驚人:“我要付錢給你嗎?”
“噗嗤”一聲,徐君寒半掩着臉慌忙擺了擺手,眯起眼笑道:“我是你哥,給你掏錢天經地義,你要付什麼錢?要是實在過意不去,你就以後多跟我們說說話,多笑一笑。”
眼前端坐的人身姿局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揚起嘴角,龇牙咧嘴地表現出僵硬的笑臉,口齒不清道:“這樣?”
徐君寒憋笑地輕咳一聲,瞥了眼服務員端着菜上來,他眼角彎了彎,正色道:“你這樣笑太假了,你哥怎麼笑的,你就怎麼學。
先吃飯,等吃好了我帶你去海盜船玩一玩,放輕松了才笑得出來。
敞開了心的笑才自然。”
眼前的女孩收回笑臉,眨了眨眼,木讷地點了點頭。
二人禮貌地接過服務員端上來的飯菜,道了謝後,才姗姗吃上晚餐。
進食的過程,除了其他食客的交談聲,服務員來回踱步的腳步聲,也就他們那桌靜悄悄的。
嘈雜的店内鐘聲響起,就餐完畢的二人緩緩動身,默契的都互不打擾,沉默不語。
出了遊樂場内部的餐廳,再次回到室外的遊樂設施附近。
走在前頭的徐君寒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跟母親彙報了今天女孩遊玩之後的反應,見母親發來“贊”的表情包,他淡然一笑。
“兒子,有沒有跟秋顔好好相處,那孩子玩的開不開心呀?”
“嗯。一切都好。她今天去了鬼屋,反應比較大,不過還好。”
“是嗎,那就好。她從小沒什麼大反應,最近才有變化,以後多逗逗她,多好看的姑娘,不愛笑就可惜了那張臉。”
徐君寒回複了個表情頗為尴尬的搞怪貓咪的笑臉,沒有多說。
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片刻,他淡淡打字道:
“媽,明天我帶秋顔去趟申滬,你跟她爸說一聲,我帶她去看看皮膚科,她今天曬太陽起了紅疹,估計是紫外線過敏了,得去醫院看看嚴不嚴重。”
等了兩三分鐘也不見答複,他關了手機。
陪着身邊的女孩閑逛有一會兒,直到消息提示音響起,他從褲兜裡拿出手機,在女孩疑惑的注視下,停下腳步,将手機湊在耳朵旁,聽着母親傳來的簡訊。
另一邊,正忙碌着追趕調皮的小兒子穿衣服的黃飛燕,才發語音姗姗回應:“……好好好,晚點我跟你高叔叔說一聲……唉呀小寶,别跑了,來穿衣服!會着涼啊!凍感冒了怎麼辦!
“……诶,君寒啊,明天記得早點回來,秋顔後天還要回學校上課,你也是,别帶你妹玩太晚。”
聽着耳邊除了母親無奈的叫嚷,還有高季航細微的嬉鬧聲,看着一同陪他停在原地的女孩,背着手,局促尴尬地低頭擰着鞋尖,徐君寒啞然失笑。
正打字回複,對面沉默半晌,又發來埋怨:“你也是,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犟……不說了,我給小寶穿衣服,你記得跟媽說去醫院花了多少錢,媽給你報銷。”
“……走吧,他們估計也吃得差不多了,燈也開了,我們去玩一玩。”徐君寒打完字關了手機,款款走到女孩身旁,将手機塞進褲兜之後,習慣性地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走!哥帶你上去痛痛快快地飛一飛。”
羅清野見他擡手的動作并無暧昧之意,隻不過都是出于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她也不覺有何不妥,卻僵着身子跟随了一路。
晚風微涼,沙沙地拂過耳畔時,在無法目睹之處,悄然濺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