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盛了碗飯,放在留給高秋顔的位置上,笑着道:“來,多吃點,女孩子吃太瘦了不好看。”
“……謝謝。”照着飯碗上出現的文字冷聲念着,她一直低頭盯着碗,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努力捏緊——以免因為感受不到筷子的存在而松掉了。
根據文字提示高秋顔的習性,她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向高秋顔的後媽,緩緩出聲:“知道了。”
“诶,知道就好。快吃,有你愛吃的蝦肉。”黃飛燕哂笑道,便又瞥了眼正在吃飯的高錦彬,“難得放假,把作業寫完了再出去玩,要跟你哥哥和和美美地相處啊。
你爸就愛瞎操心,你哥能有什麼心思,在國外上學那會兒都那麼關心你,就你爸想的多……”
“别跟孩子說這事兒。”高錦彬打岔道,“讓她好好吃飯。我讓峻寒去國外上學,不是為了他好嗎。小孩子心思單純,自己想多了,怨不得别人。”
若不是擡頭打探對面那人的表情,羅清野差點都沒注意到高秋顔父親頭頂上的字:“高錦彬,高秋顔生父。”
不知是沒胃口還是怎的,嘴裡的飯菜味如嚼蠟,低頭看飯碗的羅清野:“……”
所以之前應該是有出現過高秋顔後媽的信息條,但她因為太害怕,沒敢擡頭仔細看,結果錯過了?
胡亂推測完,羅清野頓感無語。
她正打算夾菜,坐在那對夫婦中間的高季航,似乎在拉架,一臉真誠地看向他爸,拉着他的手腕道:“爸爸,秋顔姐姐會擇菜,她早上幫我和曾阿姨擇了菜,很快!”
“是嗎?”黃飛燕驚呼,一驚一乍地看着對面的女孩,見她正一臉平靜地與她對視,她立馬露出笑容道,“秋顔,你會擇菜啦,看曾阿姨學會哒?
真乖,以後你多學學,讓媽媽和你爸嘗嘗你做的飯菜。”
差點被龍蝦卡住喉嚨,吞咽了嘴裡的飯菜,羅清野如鲠在喉: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高秋顔都十六了,怎麼還把她當小孩子?
羅清野梗着脖子點了點頭,光是吃個午飯就頭皮發麻,她真想給自己奏樂一曲——一首哀樂。
察覺到對面另一個人的目光,就聽聞他淡然道:“學會了也好,将來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坐在羅清野身旁的曾阿姨,一直默默無聞地幹飯,沒有搭話。
高秋顔後媽附和:“是啊,秋顔也在成長,但心思沒同齡人那麼精細,将來一個人住,也能給自己做頓飯吃。這樣也好。”
“這孩子……當着她面說,沒問題嗎。”曾阿姨關切地看了眼低頭吃飯的“高秋顔”,見她聽着别人的交談面不改色,她神色擔憂。
“沒事兒。多大點事兒。”高秋顔後媽揮了揮手,抱着犯困的高季航,才開始動自己的碗筷,“她估計聽不太懂,雖然成績好,但是心思單純,想不到那塊去。”
吃着飯菜,沒過一會兒,她補充道:“醫生說,她也就光長年紀,心思還跟十歲的小孩子沒啥兩樣。”
全都聽得一清二楚的羅清野:“……”
所以高秋顔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咽下嘴裡的食物,羅清野徹底懵了,但又不能表現出來。
她低頭看着碗裡的米飯,正準備夾起來吃,卻見有雙筷子夾了塊龍蝦放進她的碗裡——是高錦彬的筷子。
她對高錦彬露出疑惑的眼神,卻見他冷聲對身旁的妻子道:“等她出了社會,會懂的,隻是常年在學校裡跟學生打交道,不懂社會上那麼多彎彎道道很正常。”
“她那是自閉症,又不是什麼普通的感冒。”黃飛燕沒好氣地瞪着他道,“當年要不是你家老三的女兒推她下樓,她到現在能這麼又傻又呆嗎?”接着又轉頭對“高秋顔”哂笑,順便堵住高錦彬想反駁的嘴,“秋顔,你快吃,吃好了才有力氣寫作業。
你爸要上班。下午你哥就回來了,要是有不懂的題目,記得找你哥問問。”
羅清野微微一怔,點了點頭,似聽非聽地快速吃完飯菜。
在三個長輩驚訝的注目下,她離開了座位,漫步走到廚房放下碗筷,随後越過他們,小碎步走到客廳,自顧自地開始寫作業。
察覺到高錦彬投來的目光,黃飛燕尴尬道:“我也沒讓她這麼快吃完啊……”
“秋顔再怎麼小孩子心性,她肯定聽懂了你剛才的話。别說話了,好好吃飯。”高錦彬說完,将碗筷留在餐桌上,便動身準備離開,回公司上班。
出門之前,他對高秋顔叮囑:“秋顔啊,你哥要是帶你出去玩,去哪玩你要記得跟爸爸說,吃了什麼也記得跟爸爸說,在外别玩太晚,早點睡啊。”
“……好。”羅清野停下手中的筆,擡起頭回應。
監禁……不對,監視,這絕對是監視。
羅清野不禁腹诽。
由于太過沉醉抄作業,高秋顔的後媽出門前叮囑過什麼,羅清野渾然不覺。
冷着一張臉與剩下的三人簡單告别,手中的筆也未曾停過。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她才怅然若失地擡起頭,掃視了一圈靜悄悄的周圍,臉色憔悴地躺在地上。
頭一回演戲,還是演一個自閉症患者……
怪不得牠說高秋顔不苟言笑,原來是這個意思。
羅清野百無聊賴地翻了翻身,惬意地撐着臉,盯着地闆若有所思。
心裡正想着怎麼才能與牠再次見面,問問牠高秋顔的情況,牠倒像是沒事人一樣,突然從變幻的光影中憑空出現,漂浮的身體緩緩落地。
這不禁吓得羅清野一個機靈。
她立即從地上坐起來,讪讪道:“你怎麼來了?你就這樣出現……别人看不見你嗎?”
“隻有已死之人才能與我相見。”牠簡潔明了地回複,随後換了個話題,“如何?”
“如何什麼如何?”羅清野不解。
“調查殺害高秋顔兇手的進展。”牠緩緩道。
“……”羅清野無語凝噎,“啧,你着什麼急?是你把我拖進來的,我怎麼知道高秋顔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她遇到兇手之前又是怎麼個過程?我這些都不清楚,你問我?”
牠啞然,沉默良久,牠才恍惚道:“穿越回過去太早了。應該在2018年停步的……高秋顔的離世時間在2019年,兇手出現時間在2018年。
剩下的問題,黎也不知。”
離?
羅清野疑惑,卻沒敢開口問。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魂穿高秋顔,魂穿早了?”羅清野咋舌,眉頭輕挑。
“是。”鹿頭輕微點了點。
“得。算了,提早發現,提早解決。”早已經無可奈何的羅清野攤手,“那你出現,不止這些事吧。”
“是。”牠款款道,“高秋顔不是單純的自閉症,而是人類所說的阿斯伯格綜合症。
“所以話少很正常,無需多言。多言隻會暴露。
“以及,高秋顔不喜廚房一類的雜活,不許動手在廚房做任何事。
“除去高秋顔是理科生,還是音樂生。
“每隔兩周,周六日需要去上課,地址無須擔心,會在你的眼中提示行程路線圖。
其餘的,我會盡力相助。”
羅清野囫囵吞棗似的聽完,一臉囧樣: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
等等,音樂生……??!
“可我不會樂器!”反應過來的羅清野,不知所措地驚呼。
牠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提前幫羅清野想好了對策:“高秋顔所學的是鋼琴,如果上課期間她沒能出現,黎會教學。”
羅清野還沒搞懂高秋顔其中的奧秘,牠就已經化作塵埃,消失不見。
她無奈咋舌,隻好接着做作業。
就這麼草率地魂穿了,還是個什麼綜合症的患者……
羅清野心情擰巴地抓了抓頭,滿腹牢騷。
但願,下午能好好騙過她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