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空寂的無垠空間裡,隻有他和可愛的妹妹。
小小一隻的妹妹,最愛穿淺色的連衣裙。
這天,她穿了淺藍色的紗裙,身後還綁了蓬蓬的蝴蝶結。
隻是,現在的她蹲在地上,睜大了那雙清澈的漂亮眼睛,止不住的淚水像是豆大的珍珠般,噼裡啪啦地,不停從臉頰上滑落。
妹妹不怎麼愛哭的。
在他眼裡是這樣的。
除非她委屈到忍不住哭泣。
他蹲坐在妹妹的身旁,擡手捏着她的臉,輕聲安撫着調侃:“明明是我要離開,怎麼變成你在哭了?”
妹妹隻是默不作聲地掉眼淚,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沒有應答。
少年習慣了妹妹的沉默寡言。
因為他知道,她不善言表自己的感情。
“乖啦,你别哭了。等我上完學就可以回去的。”少年撫摸着女孩的腦袋,小聲安慰。
“……真的?”表情木讷的她,小小一隻的胳膊擡了起來,輕輕擦了擦臉頰的淚痕。
“嗯嗯!那是當然!哥哥可是你永遠堅強的後盾!”少年自做堅強地握緊拳頭,努了努嘴肯定地回答。
“你不信……那我們就拉勾。”見妹妹懷疑的眼神,他伸出同樣幼小的小拇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妹妹呆愣地對他眨了眨眼睛,她看着自己右手的小拇指,學着少年的模樣,也彎彎勾起了它。
少年沒有心急地向她拉出手指,隻是歪着腦袋,倚靠在蜷縮的膝蓋上,靜靜地欣賞着妹妹笨笨傻傻的模樣,他樂呵呵地傻笑。
他把自己的小拇指靠在妹妹的眼前,等着她的主動,二人的小手也越離越近,正要互相拉勾,耳邊就傳來了熟悉的怪聲音。
“下飛機了。”佐藤草芥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頭。
被驚擾睡夢的少年,頗有些惱火地蹙了蹙眉。
他扭過頭,恨不得在狹小的座位上翻一翻身。
可耳邊的催促不容得他繼續睡下去,本該接着夢見的女孩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隻好作罷,努力撐開惺忪的雙眼,詫異地看向陌生的周圍。
是啊……他那是在做夢呢。
是啊……他已經坐在飛機裡,飛到了隔海相望的霓虹島國。
是啊……現在的他回不去了。也再也見不到,本來同住屋檐下卻許久才能相見的妹妹。
少年假裝還沒從睡夢中醒來,立馬擡起手用袖子擦了擦濕潤的眼角,等眼淚憋回去了,他懵懂地跟在佐藤草芥的身後。
直到跟着男人徹底出了陌生的機場,恍然如夢的少年,仰頭望着四周陌生的面孔,相似的建築,卻又聽着耳邊不同的語言,他束手無措。
周遭的一切都在沖擊着他幼小的靈魂。
他看不太懂懸挂在機場建築物上的幾個大字。
簡體的華夏文裡,混入了繁體的華夏文。
初次出國的少年,訝異地跟在滔滔不絕的佐藤草芥身後,馬不停蹄地走出候機室。
從眼前的男人口中得知,他們要在外邊坐上佐藤草芥熟人的車子,也就是少年需要寄宿的家庭。
在那裡,有着一位在将來會影響他一生的男人。
此時的少年還不知道,僅僅出于不忍母親為難的他,而他在進退兩難中的妥協,會對他的未來造成什麼樣的人生。
太阪的天空灰蒙蒙的,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
沒有雨傘的二人,淋着雨一路小跑到了機場外部。
身後拽着的沉重的行李箱,差點幾次拖累了少年的步伐,幾近摔倒。
好在走在旁邊的男人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但即使這般,少年依舊對這個隻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并不抱有感激之心。
他警惕着素不相識的男人。
正如一隻還沒熟悉非同胞味道的幼獅,對家族以外的獸群抱有強烈的戒心。
“謝謝”一詞,僅僅隻是出于禮貌的道謝。
等他們跌跌撞撞地走到那輛小轎車面前,另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了少年眼前。
這人看起來臉頰略微凹陷,眼睛挺大,下巴還有些胡茬。
雖然身形不是很瘦,但卻給人一種枯瘦蠟黃的流浪漢形象。
或許是他那一頭跟佐藤草芥同樣亂糟糟的發型,這才會給少年留下這樣的第一次印象。
那個男人嗓音聒噪,言行舉止比起身旁的男人要粗犷得多。
這跟他的外表形象完全不沾邊。
少年聽不懂二人的交談,隻好撇過臉打量着周圍陌生的世界。
直到有人喊他,他才回過神地把目光放在兩位男人身上。
“你就是……高峻寒?”那個男人的華夏語比佐藤草芥還要稀碎。但至少能聽懂。
少年木讷地點了點頭。
直到少年回過頭毫不掩飾地打量他,那個男人才發覺,眼前這位少年的樣貌十分标志。
比他之前帶過的幾屆其他雅洲留學生,樣貌要出彩得多。
男人看他愚笨的樣子,甚是好笑,他咧着嘴努力用怪腔怪調的華夏語,做着生疏的自我介紹:“你好,我是…田川早立。我是你在霓虹留學期間的監護人。”
“你好,我叫……高峻寒。”少年面對自己的并不喜歡的名字十分猶豫。
但他還是禮貌地伸出右手,目不轉睛地盯着男人雙眸,等待着男人的握禮。
見少年和睦卻剛強的态度,他忍俊不禁地握住少年幼小的手,大聲用少年聽不懂的語言調侃:“很好很好很好,這是我見過最有底氣的孩子。”
至此,少年在他國異鄉的留學之路,徹底在這個男人的歡笑聲中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