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月咬咬牙,說不上委屈,說不上難過,但心裡不爽,嘟哝着,“知道工作忙還浪費時間坐火車。”
平常這樣頂嘴少不了被訓,眼下可能是要分開了的原故,玉晉志沒有說什麼,語重心長地看了眼,拿着公文包步履矯健,快步向二樓茶室去。
玉明月在身後悄悄撇嘴,看着背影消失,轉身拉上行李歡歡喜喜奔向出口,“天河,我來了,我自由了!”
一身奶油質感黃色休閑裙配平底複古夏涼靴,秀發披肩,辮着四五六根小辮散落其中,清甜、唯美,透着些許破碎感,像三月裡初露尖尖角的白蓮花蕾搖曳風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二樓單面透視玻璃前那雙眼睛。
還有周圍人各式各樣的眼光,她高興得像風一樣自由。
玉晉志快步到二樓茶室,本來是想看看她出站後怎麼樣乘車。
行李箱雖然不是很重,但畢竟女孩家嬌弱,玉晉志擔心她能不能拎得動,沒有想到,像匹脫缰的野馬,這樣在人群中歡呼。
玉晉志轉身消失在玻璃窗後。
身邊笨重的行李箱被人偷偷拉走,玉明月回頭,衛子洋拉着她的行李箱突兀站在眼前。
所有人向出口匆匆湧去,衛子洋逆向人群。
看着那個與陽光一樣燦爛的男孩,玉明月某瞬間産生出錯覺,眨了眨眼,衛子洋還清楚地站在那裡,“……死衛子洋,你怎麼來了?”
溫潤的笑容在眉目分明的臉上綻開,炫白T恤淺灰牛仔,三七分發厚密微亂,帥氣逼人。
“我來接你上學。”
衛子洋趕了最早的航班來,等在這裡兩個小時。
但玉明月聽到這話,剛剛釋放好的心情瞬間澆滅,伸手要拉回行李,“還是我自己來吧!”
衛子洋壓住行李杆不放,“我說過,等你上大學,我會親自接你走進大學校門。”
這樣的話不說還好,舊話重提,玉明月真有些生氣,要搶回行李,“給我!我上的又不是海城大學,你來接我幹嗎!”
“即使不是海城大學,我也一樣來接你。”
衛子洋還是不放手。
拿不回行李,玉明月調頭空手走掉。
上高中時候,衛子洋高她一屆,高考前,衛子洋對她說:“我報考海城大學,在那裡等你。”
那裡有海,是她喜歡的,她說過,她喜歡海。
但衛子洋先到海城大學這一年,杳無音信。
衛子洋拉着行李追上來,“我一直在給你寫信——我知道你收不到信,每天一封寄出,後來,我把它們全部存了下來,等你到海城……”
“我沒有說我一定要去海城。”
玉明月大步走,衛子洋繞開行人一步不落并肩跟着,“你說你喜歡大海。”
“我說我喜歡大海,但我沒有說我一定要去海城。天河比海城離林城更遠,我來天河,天高皇帝遠老子他管不着。”
“月月……”
“不要叫我。”一個急轉身,玉明月盯着衛子洋,“不是每個說喜歡大海的人都會向着海的方向去,比如我、還有張菁。”
停在一邊的出租車見有人出站,司機把車開過來,玉明月先坐進車,衛子洋放好行李也坐進來。
從開始,衛子洋就以為她一定會去海城,張菁也這樣認為。
但衛子洋去海城大學斷了聯系,張菁就開始各種發瘋式找她毛病,認為衛子洋不跟大家保持聯系,是她沒有維護好與衛子洋的關系。
衛子洋不聯系她,張菁就再無從得到關于衛子洋的消息。
張菁喜歡衛子洋,衆所周知,不顧一切,從與她争執鬧到最後發誓絕交,她以為張菁一定會報考海城大學,但出乎預料張菁沒有,張菁隻報考了近在林城的醫科大學。
揭榜那天,張菁也才知道她沒有報考海城大學。
站在張貼着紅色榜單的宣傳欄前,張菁哭着指着她,“衛子洋那麼喜歡你,你不去海城?”
不可置信!
張菁詛咒她,“你就永遠不配有人喜歡。”
偏偏她和衛子洋的關系又最好,好到衛子洋每天都會把女生們悄悄塞給他的情書拿出來分享,隻怕她會誤會。
圖書室後面的古樹根下,保安常常尋着有學生在那裡拆封,遇着打油詩、五律七律,心情好的時候她拿出來朗讀,傳到玉晉志那裡,玉晉志誤以為他們有關系,不僅對她強制管教,還讓班主任截胡她所有書信。
為防止學生早戀,玉晉志還與校長交談,校長為此特意邀請專家進校開展了兩場疏導學生們早戀的心理專題講座。
一時間,全校學生被整得小心翼翼,見到她全都繞開走,背後議論紛紛。
那時候,她說喜歡大海,天空的繁星和大海一樣廣袤,不能上天,去有海的地方也行。
她迫切想要離開。
那時候,衛子洋進入高考倒計時,180天、90天、12天……後來衛子洋報考到海城大學。
那裡有最美的海。
可是後來……
衛子洋輕輕拉了拉她衣角。
思緒回到眼前。
衛子洋從背包裡拿出白玉螺,螺旋突出的位置細細刻着她的名字:玉明月。
空白的地方雕着一輪滿月,月下有人坐在海浪邊欣賞。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