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提問,崔雁竹完全能夠輕松應對。
畢竟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性格喜好,包括恐懼的事物都是會改變的,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現在害怕了嘛……”
崔二哥無情嘲笑了她兩秒,接着趁崔雁竹不注意,拿過她的筷子夾了一塊石蛙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她嘴裡一塞。
緊接着用手把住崔雁竹的下巴擡了兩下:“吃。”
被迫咀嚼的人忍住反胃的沖動,舌頭感知了一下蛙肉的鮮甜和配料的香氣,牙齒碰撞間還能感受到細小的骨頭,存在感很弱,幾乎都能咬碎吞下去。
沒多久,崔雁竹睜開剛才因為緊張而閉上的雙眼,咂吧了一下口中的餘香,“好吃唉。”
“是不是跟雞肉味道差不多?”崔二哥看到她的樣子,滿意地點點頭,他就說沒有人能拒絕石蛙的美味。
家裡飯桌上肉食本就不多,她要是怕這個怕那個的,隻喝西北風,飲露水,那不得餓死啊!
“比雞肉嫩滑,脆骨也好吃。”
崔父用了八角增香,石蛙肉質細嫩,比之烹饪不好就容易發柴的雞肉好做不少,入口滑潤,“既然你們都愛吃,那爹下次再去抓一點,給你們做熏蛙吃。”
熏蛙肉滋味獨特,用點燃的果木慢慢在烘幹的過程中熏熟蛙肉,這樣做出來的石蛙自帶一股果木的清香。
用煙熏烤的焦感更會讓最外層的肉質緊實耐嚼,兩隻便能消磨整個傍晚的時間,坐在門檻上,慢啃慢咽品滋味,是崔二哥最喜歡的。
他聽後忙不疊點頭,“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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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夫人素手捏起一塊點心,擡眼看向下首坐着的人,“你是咱們家的小少爺,怎麼能做照顧人的事情呢?下人們若是伺候不周,你要及時過來與我說。”
裴小公子坐立不安,時不時瞥兩眼旁邊小案上的果子,“阿扶病、病重,不好起……身。”
“你現在是我的兒子,他既然不能伺候你,盡可以再挑一個跟着,我這兒新買了一個孩子,”裴夫人一個眼色,就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被推了進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裴小公子嘴唇動了幾下,想說他比自己還小,都不一定能夠得着那晾衣裳的竹竿,如何照顧自己?
但他說話不利索,旁人幾句能說明白的事情,他需要花費成倍的時間,隻好說:“謝,多謝舅母。”
父母的喪事都過去這麼久了,口吃的毛病還是沒有任何好轉,裴夫人嫌棄地将略顯油膩的點心擱下,向右邊伸手,立刻有女使用熱帕子把她的手擦幹淨。
“你年歲還小,日日去尹夫子那裡讀書身體怕是吃不消,也不用如此勤勉,能識文斷字就已經很好了,待成年後去你哥哥那裡幫忙,輕輕松松過一輩子。”
裴夫人眼中劃過愠怒的神色,她得早點哄騙這孩子将半份家産雙手奉上,免得以後通了道理,懂得利用律法前來讨要。
這通家的财帛祖産,隻能是她唯一親生兒子的。
已經好幾日沒嘗到新鮮水果的裴小公子終于忍不住拿起一個果子放到嘴邊,卻在咬下之前猶豫了,阿扶現在比他更需要營養。
“放心,舅……母,我不、不累的。”
多拿一個的話,舅母應該也不會說什麼吧?
想罷,他悄悄伸手,把之前拿的那個塞進袖子裡,又從盤子裡拿了一個。
一共兩個,阿扶一個他一個。
裴夫人眉毛豎起,她越看越覺得,這個繼子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在無聲抗議裴家苛待他的行為。
有些心虛地揮了揮手:“好了,這種果子多吃無益,你都十二歲了,要懂得克制才是。”
“是,舅、舅母。”裴小公子領着新得的下人退了出去。
出門後他捂着自己的臉,都說外甥肖舅,舅母從前也常說自己的長相比表哥更像舅舅,所以每次看到自己,都會勾起她的傷心事。
所以從那時起,他們就連坐在一起吃飯的時間都很少,平日裡他就待在自己的小院子裡不出來。
二人是名義上的繼母和繼子,但是感情并沒有多好,他對她的稱呼仍舊停留在舅母上。
把新得的下人帶回去後,裴小公子一時之間找不到能供給他居住的地方,小小一個院落隻有兩間卧房,一間他自己住,一間阿扶住,再沒有多餘的了。
月例銀子隻夠勉強養他和阿扶,勻不出多的養另一個十歲的孩子,裴小公子狠狠心,說:“你、你走吧。”
“多謝主子!”那下人機靈,環顧了一圈蕭瑟的院落,便知這兒不是個福窩,忙不疊行了個禮跑回了下人房,生怕這臨時的主子下一刻反悔。
裴小公子松開攥緊果子的手,坐在台階上撩開下擺,揉了揉發紫的膝蓋,前日雨急,他拎着對現在的身形來說略顯龐大的書箱,不慎被絆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