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簧管一共隻有三人,劃分好練習區域後,夏樹第一個不贊同。
“我想單獨練習,可以嗎……學姐……”
梨梨花一愣:“诶?倒是沒有問題啦。”
她抱着自己的雙簧管,站在二樓的陽台上跟晴也面面相觑。
“那個,要不我們也分開練?”
晴也點點頭,他倒是無所謂的。
看晴也很好說話的樣子,梨梨花松了口氣。
雖然面冷寡言,可渡邊晴也總給人一種可靠又穩重的感覺,而且對雙簧管吹奏有着自己一套獨特的見解。在他的面前,梨梨花偶爾會覺得自己才是一年級,這讓她很是挫敗。
“呐,渡邊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憐?”失去府賽獨奏權後,梨梨花這樣問過小奏。
小奏咬着棒棒糖擡頭看星星:“梨梨花覺得自己可憐嗎?”
“……不至于啦。”
“北宇治本來就是實力至上主義,誰更強就是誰入選,跟年級、跟吹奏時間并沒有太大關系……我早就習慣了……”
梨梨花絞着手指:“而且我聽說,高坂學姐也是一年級剛入部的時候就打敗了三年級的學姐呢。”
“是的。”這個小奏也聽說過。
她猶豫了片刻,忽然道:“其實,剛加入北宇治吹奏樂部的時候,在第一場的府賽選拔裡,我故意吹得很差……”
“诶?”梨梨花驚訝地抓着腦袋。
“哈哈,但是選拔被夏紀學姐和久美子學姐中途叫停了。”
小奏回憶起夏紀嚴肅的樣子,至今仍覺得愧疚。
“我因為初中的事情,所以對高年級敬而遠之,甚至想要通過選拔放水來讓撇清自己。”
“可是夏紀學姐說,我很羞辱人,這讓她覺得很難堪,如果要通過這種方式當上大賽成員,她還不如主動退賽。”
她輕聲笑了笑,繼續說:“那時候我一直固執地認為,水平低的前輩存在在社團裡是一種罪過,明明都已經三年級了,還要死皮賴臉地留在社團裡,就算本人不在意,其他人也會在意……”
“正選還是讓給辛辛苦苦待了三年的前輩比較好……一般人會這樣想吧?”
“我以為我在保護我自己,也在努力維持社團的和諧與穩定,可夏紀學姐的坦蕩第一次讓我覺得,抛棄所謂的自尊——好像一點兒都不可恥。”
“原來還發生過這種事啊……”
梨梨花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感動地揉了揉眼睛:“夏紀學姐果然是值得敬重的前輩呢!”
“但是,所以呢?”她話鋒一轉:“這個跟我剛剛說的有什麼關系嗎?”
“所以——渡邊同學是把梨梨花你當成了優秀的、值得打敗的對手,才會付出全力去赢得獨奏權,這正是認可你的表現,又怎麼會因此覺得你可憐呢?”
“哦……嘿嘿。”梨梨花悄悄彎起唇。
“乖啦乖啦。”小奏踮起腳,大人似的摸着她的發頂。
回憶結束,梨梨花拍拍臉保持清醒。
她目光沉沉落在曲譜上,很快,輕盈的管樂聲傳來。
*
别墅附近有一條很長的小河流,看不見上遊和下遊,隻能勉強看清河岸對面那棟可愛的藍色尖塔屋。
夏樹将椅子放在河岸邊,坐着吹了一會兒覺得礙事,又将椅子扔在一邊,一屁股歪在河堤上。
暮色昏沉裡,風是青草味兒的,有一絲夏日的清甜。
心情舒暢,幹勁滿滿,他吹着吹着就昂揚了起來。
夏樹被這種情緒吓了一跳,連忙掏出手機來看起了電影。
與其說是電影,倒不如說是舒特萊斯的個人紀錄片,影片裡詳細講述了舒特萊斯的生平,以及他重病之下創作出《silent life》——史上最偉大樂譜之一的故事。
全片大約一小時出頭,色調以藍紫灰黑為主,暗沉壓抑,濃郁的情感以聲音的形式撲面而來,很容易讓人陷進去。
這是琴音前輩推薦給他的,說是多看看對他理解樂曲有幫助。
本來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之後,倒真讓他湧出一股憂郁低迷的情緒來。
他閉着眼睛,想象自己就是病入膏肓的作曲家,再出聲之際,所有的抑揚頓挫處竟出乎意料掌握得很好。
“保持住這種狀态。”夏樹喃喃自語:“保持住……保持住……保……”
“啊,你在這幹什麼?”
身後突兀地傳來一聲嬌嗔般的驚呼:“你是在偷懶嗎哈哈哈哈哈!”
愛麗莎“哒哒哒”地淌過草地走到夏樹身邊,發現他的臉色黑得厲害。
“怎、怎麼了……”她尬笑着對了對手指。
怎麼感覺,氣氛有點兒凝重呢。
【然後,下一首曲子即将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