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我是羅謝爾。”
李雙繞着蜜色肌膚的女人身旁轉圈圈,沒禮貌的樣子頗像采蜜的蜂群。
“哇,你的煙熏妝好美啊,腰上的配槍看起來好酷,這個紫羅蘭發帶好襯你的機械臂,還有靴子——”
“差不多得了!”斯塔尴尬地抓住淘氣鬼的肩膀,“就算你們都是女的,也不能這樣,和性騷擾似的。”
羅謝爾爽朗地大笑,“沒關系,我沒有覺得冒犯。”
“不過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黑客,反而像個塔羅牌占蔔師。”李雙扣住斯塔的手腕,将他反擒拿。
“痛痛痛!”斯塔飛快地躲開,“你這是刻闆印象!”
“其實我還真會占蔔,”羅謝爾咯咯笑起來,“占蔔告訴我我應該去當黑客。”
“好歹把人家請進來再聊天啊。”李一快步走來,意識到自己沒有開展過素質教育,才讓家裡這倆看起來這麼像熊孩子。
“你好,羅謝爾,我是李一,歡迎你加入這個……”李一看了眼身旁的廢棄車輛,“呃,破破爛爛的家。”
“大名鼎鼎的魔蠍。”羅謝爾激動地握住他的手,“謝謝你選擇我。”
李一沒好意思說自己是随便選的,唯二标準是年紀稍大的女性,女性可以和小雙作伴,年紀大可以保證這個家不會出現第三個熊孩子。
羅謝爾就是李一召來的新黑客,天賦一般但人很有韌性,且态度認真,李一在教學中感受到了如同巧克力拿鐵般的絲滑,這是教李雙數學題所感受不到的舒坦。
此女還有個很大的優點:非常、十分、特别擅長控場。她能敏銳地察覺到團隊中可能産生摩擦,提前或當場加以控制,經常隊友剛要産生矛盾,就被羅謝爾三兩句話化解開。
羅謝爾!滅火器一般的女人!出門旅行,居家必備!
此處的矛盾主要聚集在李雙、斯塔、巴德三人身上,明明是過命的交情,本應好得能穿一條褲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比中指代替了打招呼,互噴對掐變成了日常,巴德絲毫不懂尊老愛幼,笨蛋兄妹也把尊師重道抛在腦後。
他們仨就好像一輛哪哪都有問題的破爛汽車,但油門一踩,哎!居然能開!
吵吵鬧鬧的日子又過去一年,今年李雙16歲,她的下肢義體沒有通過車管局的測試,被判定為高危義體,禁止上路,同時拒絕授予她考駕照資格。
因為斯塔的幸災樂禍,李雙撒潑打滾要求學開車,老司機巴德再次充當了老師,時經一個月的學習,李雙終于能做到不撞碎任何假人,平穩地到達終點。
對此十分欣慰的李一特意給妹妹買了輛黃色小轎車,李雙就載着哥哥樂颠颠地到處跑。
偶爾有的時候,李雙覺得這世界上真有神也不錯,她願意獻祭看不見摸不着的未來,隻要能活在幸福的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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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我什麼時候能拿到紅匣子?
S:很快
李雙蜷縮在黑暗燥熱的角落裡,光學迷彩外衣隐匿了她的身形,面前是巡邏的武裝守衛,義體雙目發出危險的紅光,在走廊内掃視着。
問題很大,李雙被困住了。
一周前,他們團隊接了個活,酬勞不是金錢而是一塊科技芯片,據說那是流落民間的白星科技,可以治愈賽博精神病,而雇主的任務也不輕松,他們要再次潛入赫爾墨斯軍工,盜取名為紅匣子的東西。
師徒三人組好不容易潛入赫爾墨斯軍工新建的頂層實驗室,連東西都拿到手了,誰知警報就在此刻響起,巨量的守衛出現,一番纏鬥後,巴德的左腿被炸斷,生命危在旦夕!
作為三人中機動性最強的李雙,果斷将紅匣子交給了斯塔,她殺入守衛群中充當誘餌,在她不要命的引誘下,斯塔背着接近暈厥的巴德成功逃離。
代價就是,彈藥耗盡的李雙被困在了全封閉的赫爾墨斯軍工廠。
李雙連呼吸都不敢發出太大聲音,她低下頭,看了眼身上唯一的武器,那是已經攔腰截斷的橫刀,僅剩的刀長已經不夠她再出去拼殺,隻能勉強用來防身。
很凄慘,但她不後悔。
這個任務李一原本是堅決不同意參與的,畢竟他吃過赫爾墨斯軍工的大虧,李雙和斯塔幾乎是以死相逼,說“反正不需要黑客出手你就坐在家裡等我們的好消息吧”,愛操心的李一怎麼可能坐享其成,千勸萬勸還是跟來了。
好的家人就是這樣,平常有各種各樣的分歧,關鍵時刻總是團結一緻。
李雙又坐了幾分鐘恢複體力,正當她打算沖出去拼死一搏的時候,面前的守衛突然齊齊向外跑去,其中一個守衛眼珠變綠,朝着她滑稽地跑了過來。
“小雙,是我,跟我來!”
來不及多問,李雙趕緊跟上,幾分鐘後他們來到了大樓最右側的走廊,斯塔的遠程支援到達,75毫米口徑的□□瞬間擊碎了表層玻璃,李雙捂着耳朵蹲在鑽石般的玻璃碎片上,呼嘯的狂風将她的額發玩命地向上吹。
“斯塔,你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吧?”
“别廢話了,”李一借用守衛的身體與她對話,“看到樓下的露台沒?我在那裡等你。”
說完守衛就從走廊跳了下去,李雙看着它摔在地上變得四分五裂,眼睛也失去顔色。
李雙打了個寒顫,順着大樓外側交錯的鋼筋向下爬,還好她的身體沒有受傷,沒花多少功夫就來到了李一說的露台,他本人就在房間裡,脊椎上的17個接口時隔2年再次駭入了赫爾墨斯軍工。
“我來了!”
李一卻沒有應答她的呼喚,他雙目空洞,鼻子和耳洞流下駭人的鮮血。
“該死!”
李雙連滾帶爬地沖過去,扯下對方身上的電線,李一這才勉強醒過來,他眼前的幻象成倍增加,幾乎遮蓋了視線正中央的妹妹。
“小一,你怎麼樣?”
李一搖搖頭,從口袋裡摸出香煙,剛要點燃就被李雙奪走。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抽煙!”
“不該管的别管!”李一頭痛得要炸開,忍不住對着她發火,“我讓你别參加這個任務你非要參加,說了我的病不用你管,你就這麼喜歡掌控别人的人生嗎?”
李雙怔住,繼而抱住他。
“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了,我們回家吧。”
李一沒再說什麼,隻是推開她。兩人從露台跳到樓下花房,花房内閃着猩紅的燈,頂棚由鋼筋與玻璃構成,宛若浸在血液中的水晶,鋼筋的盡頭停着他們家的浮空車,狙擊手斯塔趴在車窗邊,用狙擊鏡指着他們,随時準備對可能出現的危險開火。
李雙牽住哥哥大而冰涼的手,朝着終點狂奔。
李一暈乎乎地跟着她跑,幻象拉扯着他的腦神經要他留下,他也咬牙堅持不去想,直到身後的那個聲音響起來——
「你又要抛下我一個人麼?」
李一不可置信地回頭。
深邃到令人恐懼的夜色中,出現一道純白的光束。
光束下,7歲的李雙坐在輪椅裡,淚流滿面地向他伸出手。
“是武裝直升機,快跑!”斯塔的嘶吼被拉得極長,暴雨在此刻傾洩而下,高速的雨點在李一眼中卻變得異常緩慢,他的眼眶控制不住地溢出血液,意識變得泥濘而渾濁。
“不……不是的……”李一喃喃地說。
「你就是要丢下我!」
比雨點更密集的子彈鋪天蓋地而來,李雙耳邊轟鳴一片,什麼都聽不清,她隻知道終點就在眼前!他們的安穩生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