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興緻高漲,恨不得用掌聲将美洛蒂絲掀翻,唯獨李雙坐着一動不動,而美洛蒂絲隻停頓了剛剛那三秒,接着面帶微笑地行禮,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
慈善晚宴已經接近尾聲,李雙和程理跟着人流緩緩往外走,程理回頭看了眼,發現布雷頓正在三樓露台向下俯瞰,臉上是平靜到極點的冷漠。
他背後的壁畫内,衆神正在雲層中竊竊私語,而披着盔甲的天使傲然站在月光下,高舉着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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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雷頓茫然地站在重症病房門外,單薄的睡衣上滿是血迹,隔着一層玻璃,他最愛的妹妹像是死物那樣躺在病床上,蒼白的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紗布。
“您是美洛蒂絲·賽蓮的親屬麼?”
“對,對!我是她親哥哥。”布雷頓緊張地看着眼前穿白大褂的女人。
“還好你發現的早,否則病人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醫生嚴肅地看着他,“我們已經修補好了她的傷口,接下來住院靜養就好,但是你需要多關心陪伴病人,再找個厲害的心理醫生。”
“好的,謝謝您。”布雷頓單手扶住牆壁,唯恐倒下。
“麻藥的效果大概還要持續三四個小時,趁這個時間,回家做好住院準備吧。”
布雷頓點點頭,最後一次看向病床上的妹妹,她明明睡着了,眉頭卻擰得那樣緊,不知是否還做着那一個相同的噩夢。
穿過醫院的走廊,布雷頓走到車前,大雪從車窗探進去,後座裡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他面無表情地伸出僵硬的手,刺目的鮮紅混着空洞的白落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布雷頓把車停好,看着那座他們一起粉刷的,漂亮又普通的三層小樓,順着蜿蜒的梅花,打開沒上鎖的門。
鞋櫃對面的電子屏落了一層灰,上面是一份報道:《最年輕的莎樂美,冉冉升起的歌劇之星!》,照片裡的妹妹身披長紗,半跪在舞台中央,猶如一條吐着信的紅鱗蟒蛇。
他穿上衣架上的外套,慢慢走到二樓。
打開妹妹的卧室,化妝品、香煙被丢得到處都是,角落裡還有碎掉的玻璃片,布雷頓蹲下來,發現那其實是一個水晶球,是她初次被劇團錄用時,布雷頓送她的紀念品。
布雷頓不去多想,隻是默默打開衣櫃,盡可能地将妹妹的衣物塞進行李箱,他也拿不準妹妹究竟更中意哪些,但這個天氣穿厚點準沒錯。
衣服收拾完畢,他停在衛生間門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敢打開門。
“牙刷牙膏……毛巾。”
衛生間水汽氤氲,還彌漫着鐵鏽味,布雷頓踩在髒亂的地磚上,将妹妹的清潔用品塞進袋子裡,他正要離開,餘光看到垃圾桶裡好像躺着什麼。
布雷頓慢慢湊近,把那樣東西拿起來。
那是一枚木制勳章。
勳章正面刻着舉着權杖的女皇,還用丙烯顔料塗了顔色,邊緣有些磨損,底下一行小字歪歪扭扭刻着“世界上最偉大的歌劇演員美洛蒂絲”,布雷頓顫抖着把它翻過來,上面寫着“布雷頓·2106贈”。
布雷頓滿目通紅,感覺自己好像被槍擊中了,不存在的強盜扼住他的咽喉,讓他呼吸困難,亦無法發出任何呼喊,他跪倒在暗紅的浴缸邊,緊盯着手裡的木塊,一遍又一遍地确認。
眼淚搶在理智前掉地上,回憶和悲傷滿溢出來,布雷頓仰起頭,發出了宛如嬰孩的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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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理也不是很明白,已經挖出真相的李雙現在反而那麼不開心,從晚宴結束到現在,她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連冰箱裡的藍莓酸奶都不想喝了。
自從他們“拜把子”以後,程理就被李雙趕到5樓去住,他對此表示無所謂,兩人住雖好,一人住更香。
程理躺在地毯上,心中思緒萬千,好像是玩解密遊戲,系統給的道具還沒用完,就通關放字幕了,當然不排除這個雞賊系統就是為了迷惑玩家放置了很多“廢物”,沒有意義就是它最大的意義。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程理幹脆打開電腦,回放了李雙去會見美洛蒂絲的片段。
看了三遍還是什麼都沒發現,本身程理也不是什麼高智商偵探類角色,他隻是偶爾會有一些奇妙的直覺,類似“程理一激靈”,現在激靈在他腦袋裡叮叮狂響,卻不知道病竈究竟在哪裡。
從妹妹入手不行的話,哥哥呢?
于是程理忍着惡心,打開了他錄下的視頻,從程理被迫自曝,到布雷頓惱羞成怒,最後是他們當街互毆……
“這人是?”
程理這才想起來,互毆事件裡在場的人不止有他、布雷頓和黛比,就在快要結束的時候,還有個男的進了衛生間。
對啊,當時忙着拖延時間,都沒注意,這個人!程理認識啊!
他把視頻減速,單獨拖動進度條,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細節——
這個男人在進入衛生間前,回頭對着布雷頓笑了一下。
這個微笑發生的時刻,程理恰好看向黛比,所以并沒有發現,還好攝像頭充當了隐形的眼睛,替他記錄了下了這個細節。
程理盯着視頻裡的男人看了幾秒鐘,感覺有一道雷劈在他天靈蓋,一條新線索降臨,這說不定能從另一個角度解釋賽蓮兄妹的奇怪行為,那美洛蒂絲是否真的有精神病,就值得推敲了。
必須立刻把這件事告訴李雙!
程理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拖鞋也沒穿就跑進電梯,誰知道電梯門剛打開,李雙那張憂郁又别扭的臉居然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