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看陸青予,又覺得熟悉了起來,可能是她長高更健康了的緣故。
鏡子裡的自己穿着藍色的軍褲,灰白的寬大襯衫,肩頭挂着一條很長的獨辮子。
旁邊不遠處,理發店門口彩虹條的滾筒轉着圈。她走近看了看價格,毫不猶豫地回了家。
陸青予叫來紅紅幫忙,自己把長辮子咔嚓一聲剪了一大截,再教小姑娘幫着把後面的頭發修整齊。
最後,陸青予用當初大學時代自己給自己理發的經驗,對着鏡子修出前額的幾縷劉海和兩邊的碎發。
一個跨越時代也不過時的披肩黑長直就誕生了。
紅紅呆呆地看着姐姐,由衷地說道:“姐姐,你這發型真好看,是哪兒學的?給我也剪一個?”
“沒問題!”陸青予拿起剪刀也咔嚓咔嚓給妹妹剪了起來。剪好後,給她梳了兩個小辮子配上半披的頭發。
紅紅看着鏡子也說好看極了。兩姐妹嘻嘻哈哈地鬧在了一起。
周素蓮回到家,就看到兩個姑娘披頭散發地走來走去,整個人都吓傻了。“你們這是怎麼了?好好的辮子,怎麼搞成這樣了。”
紅紅開心地說:“是姐姐給我剪的,我給姐姐剪的。這不挺好看嗎?腦袋都變輕了。”
陸青予順手拿起皮筋給紅紅紮了一個雙丫,給自己紮了一個馬尾,笑着說:
“我這辮子太長了,天氣熱腦袋更熱,洗起來費水費洗發膏半天不幹。以後工作上班不方便,幹脆都剪了。”
“我也是,我給家裡節約洗發膏。”紅紅摸着自己的雙丫愉悅地搖着腦袋。
周素蓮無奈,隻能摸着陸青予的馬尾遺憾地說:“哎,好好的大辮子,養了好多年了。姑娘不嫁人,不應該剪長發的。”
“哎,媽媽,現在是新時代了。女人可以做好多發型的,除了短的、直的,還可以做卷發,彎彎的可好看了。”陸青予親昵地拉着周素蓮的手。
“我不去,卷發早就有了,壞女人才燙卷發呢!”周素蓮抽出手,進了廚房。
陸青予追着她繼續念:“媽媽,時代不一樣了!”
紅紅也追着鹦鹉學舌:“媽媽,時代不一樣了!”
周素蓮能怎麼辦呢?隻能把女兒們轟出廚房了。
院子裡傳來母女三人歡快的笑聲。
陸青予望着天空,藍天上飛過一群白色的鴿子。還有三天,比賽就要開始了。
8月30日,陸青予一大早就起來了。她不是怕遲到而早起,是她頭天根本睡不着。
老爺子終于在比賽前一天趕了回來,看了看她的作品,給她豎了個大拇指。陸青予心中底氣更足了。
全家集體出動送陸青予到了天和琺琅工坊。這裡的一個車間被打造成了比賽現場。
畫桌、操作桌、鍋爐,各種工具一應俱全。
報名的人還真不少,排着長隊進車間,看起來起碼二三十個人。
賴鑫叫了一個工友正在挨個檢查包。除了吃的喝的、文具白紙,其他一律不準帶進去,包括各種紋樣圖紙、筆記本、參考書、銅絲銅盤。
很多人的臉色瞬間就鐵青了,不情不願地交出各種圖紙和做好的銅絲。
陸青予輕哼一聲,帶着背包排到了隊伍末尾。
她這一排隊進去,立刻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男人們竊竊私語:“這不是個女的嗎?她也來參加比賽?”
“就是,女人不去準備嫁妝嫁人,還真準備來找工作嗎?”
“怕不是來找工作,是來找男人吧!”
“嘿嘿嘿嘿嘿……”
“嚯嚯嚯、呵呵呵……”
陸青予都聽到了,她知道,将來她還會遇到很多這樣的偏見,很多的閑言碎語。
雖然周素蓮再三打招呼,要她低調穩重,可她一點兒都不準備忍着。
隻聽見她用音量不大,卻又都能聽清的聲音說:
“女的怎麼了?宋慶齡是女的,林徽因是女的,居裡夫人也是女的。說得不好聽一點,你媽也是女的。”
“……”男人們沒想到公共場合,女人的膽子居然這麼大。
“你們要感謝女人,沒有她們哪有你們!”陸青予勾着唇角輕笑。
賴鑫走過來說:“你們在喧嘩什麼?馬上就要比賽了,一點規矩都不懂。”
“老總,我們沒喧嘩,是這個姑娘出言不遜。”一個小眼睛男人惡人先告狀。
賴鑫早就看到陸青予了,也聽到了他們的議論聲,但他有心為難陸青予,于是他明着偏心說:
“天和工坊是集體單位,工友們團結協作才能完成任務。凡是不利于團結的人,我們是不歡迎的。”
陸青予才不會上他的當,她一臉天真嬌俏地夾着聲音說:
“賴叔叔,您說得真好!我們就是要團結一心才能建設現代化中國。
剛才這位大哥張開嘴巴就污蔑女性,不團結女性同胞。我正在幫您教育他,怎麼能不團結女性呢?是個人就是女人生的啊!除非他,不,是,人!”
這是拐着彎罵人呢!
賴鑫的臉被氣得一陣青一陣白,正要罵髒話。
“哈哈哈哈!說得好!建設四個現代化的路上,人人都要參與,男女都要出力才行!”
沈主任人未到,聲先到。身邊跟着好幾個人,老老少少的,還有熟悉的蘇遠宸同志。
陸青予一縮脖子,躲進了隊伍裡。大佬們來了,自己不用強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