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宜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直到官署快下值,才強打起精神。
撒謊本就不對,繼兄生氣是應該的。隻要她積極認錯,好好表現,定能求得他的諒解。
為了以表誠意,順便叫他心軟,沈幼宜親自煮了一壺黃山貢菊。待派出去的婢子告訴她繼兄進了清雅苑,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出發了,弄得素蓮哭笑不得,女郎這又是在做什麼?
崔絡方換下官服淨手,高竹過來道:“世子爺,五娘子來了,在外頭候着呢。”
他手上的動作一停,笑了笑:“叫她進來吧。”
高竹揉揉眼,昨夜還一身煞氣,現下一聽五娘子來卻笑出了聲,看來果真是他瞎操心了,兄妹倆好着呢,沒生一點嫌隙。
主子高興,他就高興,歡歡喜喜地把沈幼宜領了進來。
崔絡仔細用帕子擦過手,出了外間,一眼就瞅見繼妹乖乖的坐在紅木椅上,旁邊的圓桌案上擺了一個眼生的茶壺。
他看過去,問道:“你帶過來的?”
繼兄語氣挺平靜的,面上也看不出喜怒,沈幼宜也不知一天過去,他氣消了沒,隻垂眸道:“嗯,是我親自給兄長煮的,我給你倒一盞吧。”
倒好茶,她輕輕推到崔絡那邊。繼妹似是鼓足了勇氣,看向他道:“兄長,你勞累了一天,我給你捏捏肩解乏吧。之前我給父親也捏過,他都誇我捏得好呢。”
崔絡一怔,繼妹這是做何?
他還未反應過來,她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側,一雙手輕輕搭到他肩膀上,她的指尖微微用力,一下一下緩緩的捏了起來。
從未跟人離得如此近的崔絡,此刻他身子微微一僵,故作平靜的去看那盞茶,問道:“泡了菊茶?”
繼兄開了頭,沈幼宜立馬去接話,認錯的話也自然而然說了出來:“是啊,菊茶下火,兄長多喝點消消氣,可千萬别氣壞了身子。昨日我不該騙你,也不該去花滿樓,我知道兄長生氣是怕我出了事,是擔心我,我都知道的。”
她頓了頓又道:“看在我捏肩泡茶的份上,兄長就不氣了,原諒我吧?”
崔絡嘴角抽了抽,她真是有法子叫他心軟,隻他思襯了幾秒道:“我沒生氣。”
沈幼宜一點不信,手上的力道悄悄加重了幾分,不過她手指都快捏疼了,繼兄仍舊面不改色,沒一點反應。
她氣不過,歪頭看向他的側臉道:“兄長少哄我。你若不氣,昨日為何丢下我一個人走了?你若不氣,今日為何不回來用早膳?”
繼妹的身子又離他近了些,頭上的珠钗無意間掃過他的脖子,有些涼。鼻間嗅到一股淡淡的清甜香氣,應是繼妹身上的味道,崔絡有些不自在,身子愈發僵硬。
他道:“我真沒氣。不用捏了,坐下說話。”
沈幼宜手指頭已經泛了酸,早就偷懶上了。一聽崔絡開了金口,立馬坐回了椅子上。
她氣鼓鼓的瞪過來,顯然是真的不信他說的話。崔絡敗下陣來,無奈道:“當時氣,夜裡睡前就已經不氣了。”
沈幼宜疑惑,還是半信半疑的:“既然不氣了,為何今日在官署用飯?”說着幽怨的看了崔絡一眼,繼續道:“我還以為兄長氣的不想見我了,幹脆眼不見心不煩,害我不舒坦了一日。”
崔絡:“……”繼妹的小腦袋瓜裡都裝了些什麼?
他就算再生氣,也不可能會不見她。
至于去官署用膳,是因為下朝後見昌平侯去了官署,他才跟了上去。
昨夜抄了一卷佛經後,崔絡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下來,他氣的從不是繼妹,而是那個白臉小子。
繼妹性子軟,天真無邪,好端端的她怎會騙人?定是那白臉小子教的,挑唆了她。
依繼妹來看,怕是世上就沒幾個壞人,所以才會繼續跟那個白臉小子玩,既然他舍不得對繼妹說重話,那就叫昌平侯親自管教親弟,料他能消停一段日子。
崔絡回了神,找了個理由道:“今日事忙,來不及回來,便直接在官署用了。花滿樓魚龍混雜,那不是你們該去的地方,往後切不可再如此。”
繼兄心平氣和的,沈幼宜終于相信他的話了,而後就開始算起賬來:“都怪兄長,讓我白白擔憂了一日,什麼事都沒幹。而且你早不氣了,方才還占我便宜,讓我給你捏了那麼久的肩膀。”
崔絡:“……擔憂了一日,是你太笨,算不到我身上。捏肩倒茶都是你主動的,我一句話沒說,你自己已經忙活上了。”
沈幼宜哼了兩聲,差點沒被氣笑,到頭來她白獻殷勤了呗。
她一把拿過崔絡面前的茶盞,闆着臉道:“不許你喝了。”
她忽然有些懷念以前話少的繼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