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一下,宮内宮外皆是嘩然。
李皇後先是因着兒子的蠢罵了他幾句,又氣他自作主張,不跟自己商量。
她指着端王的鼻子道:“崔絡比他父親還難拉攏,一個隔房的堂妹,你真以為能拿捏得了他?你還明晃晃的去求你父皇,是真不怕他知道你臉上寫的什麼心思嗎?”
兒子占了嫡長,背後又有李氏。隻要他勤勤懇懇當差,不犯大錯,太子之位遲早是他的。可這孩子不知道哪跟筋搭錯了,老愛自作聰明搞點動作。
端王憋悶,又是這樣,好像在母後心裡他做什麼都是錯的。
他替自己辯解,自嘲道:“正因如此,父皇才不會疑我,因為母後不會叫我蠢的無可救藥。況且父皇應了我,便是心中沒有疑慮。”
再說了,崔絡再寡情,那也是打着骨頭連着筋的一家人。大家族向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不信崔二娘子真出了事,崔絡會冷眼看着。
端王還沒說的是,他覺得父皇此舉,有意讓他做太子。
李皇後一眼就知道兒子在想什麼,她别過臉半句話都不想再多說。兒子但凡有景王一半城府,她也不用操心至此。
就在景王的母妃徐貴妃急的上火,跟衆人一樣揣測太子之位時,惠德帝又連下三道聖旨。
其一是賜了景王一位與崔雪瑩家世相當的女郎為側妃。
其二是封皇三子為熠王,賜熠王府。
其三便是封大族盧氏的嫡女為熠王妃,擇日完婚。
三道聖旨将衆人砸的措手不及,意思很明顯,都别猜了,朕還沒有立太子的打算。純粹是作為慈父,關心兒子們的婚事。
坐在徐貴妃宮裡的景王笑了,父皇隻要沒有老糊塗,就不會選才幹平平的大哥。
剛高興了不到一刻鐘的端王,面色難看,他總算明白母後最後那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了。
他咬咬牙,心道父皇還真是會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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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的聖旨到崔府時,沈幼宜姐妹幾個都在崔雪瑩房裡,為此很是吃驚。
概因在沈幼宜心裡,二姐姐是要做大家宗婦的,側妃聽着再好,也不過是妾室,永遠都越不過正妃去。
她替二姐姐難過,忽地想到了繼兄,莫不是他昨日就在為此事發愁?
沈幼宜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跟素蓮說了一聲後,就去清雅苑的堂屋裡等他。
待崔絡從刑部下值,方走進院子,便聽人禀報繼妹在此處,他神色一愣。
經過昨日,崔絡以為繼妹少不得要大幾日不敢往他跟前湊,屬實沒料到方隔了一日,她又來找他。
他沒去卧房更衣,直接去了堂屋。繼妹坐在軟塌上,許是無聊,往盤子裡剝了兩個金橘。她剝的十分認真,竟将上頭的橘絡也剝的幹幹淨淨。
聽見門口的動靜,方擡頭道:“兄長,你回來啦?”
崔絡嗯了聲,不知道要說什麼,沉默了會兒才道:“妹妹找我有事嗎?”
沈幼宜心裡憋悶,繼兄他……真的很難親近。
她垂眸,茫然道:“二姐姐要嫁給端王做側妃了。”
女郎聲線細細地,肉眼可見的憂心,崔絡不懂少女心事,猜測着問:“舍不得?”
畢竟嫁入皇家,又是側妃,自不能随心所欲的回娘家。
沈幼宜點頭又搖頭:“是有舍不得。但更多是覺得二姐姐做側妃,委屈了她。兄長昨日也是憂心此事吧?”
繼妹年紀尚小,不知朝事,再加上心思單純,她哪裡想的到如今的結果,也許正是她憂心的二姐姐所盼的。
更想不到自己這個兄長,根本沒她心中所想的那般好。他生來就肩負着崔氏一族的重任,自當事事以崔家的利益為先。堂妹那裡,他昨日便給了她選擇的機會,今日她又放棄第二次,所以往後的路不論好壞,她隻能自己走。
崔絡至多能保她衣食無憂,别的允不了她。
繼妹的眼睛過于明淨,崔絡别開臉,試着寬慰道:“畢竟是王爺側妃,日子總不會差。也許你多慮了,二妹她一早便想得開。”
沈幼宜愣住,回想到接完聖旨後,二姐姐的确沒一點傷心。隻是她跟四姐姐猜測,她定是在強顔歡笑。
是啊,二姐姐那麼聰慧,定然嫁到哪裡都能過好日子。自己又不是她,也許是她庸人自擾了。
沈幼宜頓時豁然開朗,唇角不自覺上揚,轉了話題:“我剝了橘子,兄長要吃嗎?”
說完就拿起一個,将手伸了出去。
崔絡不愛吃酸的,隻繼妹眼眸彎彎,他不忍拒絕,下意識伸手去接。
過後他才想起,自己回來還未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