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後之事既得蕭臨川默許,朝臣們的奏折便如雪片般紛至沓來,朝堂之上隐隐分成賢妃與慶甯兩派,争論不休。
朝堂之上争論不休,火藥味漸濃。然而,無論雙方如何唇槍舌劍,蕭臨川始終态度淡淡,叫人看不出任何偏向。
這日,下朝之後,蕭臨川卻破天荒地單獨留下了顧定遠。
顧定遠步履沉穩地走入殿中:“臣顧定遠叩見陛下。”
蕭臨川坐在書案後,手中握着一支狼毫,似是在批閱奏折。他并未立即擡頭,隻是淡淡開口:“顧愛卿免禮,坐吧。”
顧定遠略微一愣,他向來不是什麼天子近臣,也甚少得見天顔,如今突然被傳召,多少有些莫名,
蕭臨川放下筆,終于擡起頭來,目光落在顧定遠身上,帶着幾分審視。他并未繞彎子,語氣平靜卻直擊要害:“顧愛卿可知,最近朝堂之上關于立後之事,多有争執。”
顧定遠微微垂下眼眸,沉聲道:“臣有所耳聞。”
“那你怎麼看?”蕭臨川語氣淡淡,似是不經意地問道。
顧定遠心頭一震,暗自揣摩皇帝的用意。顧家世代簪纓,他自己也是行伍出身,最不擅長這些文墨教條,更何況這等關乎後宮的家事,皇帝竟問到他頭上,未免有些莫名其妙。
顧矜在宮内頗得聖寵,他也略有耳聞,但再寵,也不過是個小小貴人,總不可能會在此時被納入後位的考慮吧?
後位之争事關天下大局,賢妃和慶甯背後皆有深厚勢力,加之顧矜的性子,溫婉柔順,做個解語花有可能,母儀天下?顧定遠是從來想都不敢想。
“立後之事,乃國之大事,臣以為,陛下自有聖裁,臣不敢妄議。”顧定遠琢磨了半晌,最終憋出這句話。
蕭臨川眼中帶笑,卻并未言語,他緩緩移開視線,目光落向殿外,似乎在細細品味顧定遠的話。
顧定遠見狀,心中七上八下,忍不住還是補充了一句:“臣不懂什麼大道理,但臣覺得,立後這種事,得看實用。後位是天下女子的榜樣,可再好看、再賢惠,沒子嗣也沒用。聖上若是猶豫,不如先看看誰能幫您開枝散葉,這才是長遠之計。”
說完這番話,他自己都覺得粗俗了些,不禁擡手撓了撓後腦勺,臉上閃過一絲尴尬的神色。他低頭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言,生怕自己再多嘴惹出什麼麻煩。
蕭臨川卻不怒反笑,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語氣淡淡:“倒是有趣。”
顧定遠聽得這話,心裡更是沒底。他哪裡知道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隻覺得自己像是個誤入敵營的孤軍,進退兩難。他站得筆直,臉上盡力裝作鎮定,背後卻已經被冷汗浸濕。
蕭臨川看着他,目光中多了幾分玩味。他心中已然笃定,顧矜那丫頭的聰明勁兒,絕不是眼前這位将軍教出來的。顧定遠的直率與粗犷,倒是與她截然不同。
蕭臨川看着他,目光中帶着幾分玩味,唇角微微勾起,語氣也輕松了幾分:“罷了,愛卿不擅文墨禮教,朕也不是刻意為難你。不過因你是朕的翁丈,才随口一問。”
此話一出,顧定遠的臉色立刻變了。他濃眉緊皺,一張剛毅的臉上滿是尴尬與不自在,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跪下,沉聲道:“卑職不敢與聖上自稱翁婿!”
蕭臨川看着顧定遠那副尴尬又不自在的模樣,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他微微挑眉,語氣輕緩卻帶着幾分揶揄:“你不敢自稱是朕翁丈,不過有一事,卻唯有最朕親近的自己人才能聽。”
顧定遠聞言,神情一凜,才知所謂立後不過是幌子,恐怕皇帝另有所托,立刻收起了方才的局促,拱手沉聲道:“臣雖愚鈍,卻願為聖上分憂!”
蕭臨川見他瞬間變得嚴肅,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他站起身,踱步到殿門前,負手而立,目光投向殿外蒼穹。天色湛藍如洗,遠處的宮牆巍峨高聳,仿佛将這座皇城與外界隔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南疆平叛、東海安撫,兩處戰事皆已平息,朕以為可以暫得安甯。然而……”
他頓了頓,語氣微微一變,隐隐透出幾分鋒芒,“邊境蠻夷未徹底臣服,朝堂之上黨争漸起,軍權若旁落,朕雖身居此殿,卻日夜不安,唯恐天下再起戰端。”
蕭臨川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如炬,直直地落在顧定遠身上。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顧将軍,南疆平定後,你已多年未再上陣。朕今日便問你一句——可願再為朕披甲?”
顧定遠聽到這話,整個人仿佛瞬間被點燃。他猛地挺直了腰闆,眼神炯炯有神,胸膛劇烈起伏,仿佛壓抑多年的熱血在這一刻重新沸騰。他“砰”地一聲跪在地上,雙手抱拳,聲音铿锵有力,擲地有聲:“臣願為大昱江山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這句話擲地有聲,似乎連四周的空氣都震顫了一瞬。
蕭臨川看着他,目光中閃過一抹滿意,他緩緩走到顧定遠身前,伸手将他扶起,語氣稍稍柔和了幾分:“顧将軍的忠心,朕從不曾懷疑。”他頓了頓,目光深邃,語氣卻陡然一轉:“隻是……朕還需提醒你一句,顧家雖是大昱的肱骨,但江山社稷,終究是朕的江山。朕希望,顧将軍能記住這一點。”
顧定遠聞言,心中一震。他擡起頭,看着蕭臨川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的拳頭微微收緊,但很快又松開,低頭應道:“臣明白。顧家上下,皆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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