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矜坐起身,纖細的手指一粒粒系好衣扣。她能感受到蕭臨川的目光随着她的動作遊移,那眼神灼熱得幾乎要将她融化。可她偏偏要裝作毫不在意,語氣淡然:"若是皇上想要風情,那今夜便不該是臣妾在此處了。"
殿内的燭火忽明忽暗,在兩人之間投下搖曳的影子。
蕭臨川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的輪廓,忽然覺得有趣,看她眼角緊繃,眉心微蹙,明明緊張得手指都在微微發抖,卻又強撐着一副從容淡定的模樣。
抛開情欲,顧矜似乎是自己見過最合适的棋子。
可事情哪有這麼巧?她說的話,做的事,恰恰都迎合了自己底層的圖謀,可她不過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少女,哪來的如此城府?
或者說,是鎮守将軍府另有所圖?
想到此處,蕭臨川眼中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消散了。他決不允許自己被人算計,哪怕這個人看起來再合适不過。
顧矜隻覺得蕭臨川看自己的眼神突然含了冰霜,她不知道哪句話又觸動了他的逆鱗,腦海中蕭臨川的情緒代碼卻突然劇烈波動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她心中暗驚。
顧矜猛地跪下,衣裙在地上鋪開一片月色,垂眸掩去眼中的慌亂,聲音卻帶着幾分顫抖:"臣妾不懂得如何承寵侍奉夫君,但臣妾知道該如何侍奉天子。"
她停頓片刻,似是在積攢勇氣,"臣妾不過是一個小女子,怎會不奢望夫君憐愛,隻怕是自己泥足深陷,失了分寸,更怕失了君心。"
室内一時寂靜。燭火搖曳間,冰冷的地磚滲着寒意,一點點侵蝕着顧矜的膝蓋。這種刺骨的涼意,比白日裡嘉妃的那些把戲更讓她渾身發顫。
良久,蕭臨川的聲音才響起,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涼意:"罷了,朕确實缺你這樣一個忠心的臣子。"
他停頓片刻,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看透她的心思,"你起來吧,既不想承寵,朕不會勉強你。"
顧矜聽得此話,看到蕭臨川又驟然穩定的數值面闆,心中一松。
“隻是,你既要做一個寵妃,那朕也是不能放過你的。”
“你就跪在榻邊服侍吧。”
蕭臨川一語出口,見顧矜當真是松了一口氣,心中憋悶更甚,再不理她,自顧自的解衣上榻。
顧矜乖覺的跪在榻邊,見半晌傳來蕭臨川均勻的呼吸,知道他今夜大抵是不會碰自己了,心中總算踏實下來。
隻是,她心裡清楚,自己這般僭越避寵的說辭,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一個“有用”的女人,可以暫時保住性命,但若不能讓他徹底信任,終究會有用盡的一天。
殿内的龍涎香袅袅而起,香氣濃郁卻不刺鼻,反而帶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溫暖。顧矜靠在榻邊,精神一松,竟在這安靜的氛圍中沉沉睡去。
另一側,蕭臨川刻意穩定着呼吸,卻怎麼也睡不着。他腦海裡不斷浮現顧矜方才的模樣——那張明麗無雙的臉,那雙明明平靜卻總讓人看不透的眼睛,還有她那般面不改色撒謊的神态。
他越想越氣。
這世上,還沒有什麼東西是他蕭臨川想要卻得不到的。
這個女人,竟敢拒絕他?她有什麼資格拒絕他?就算她有用,那又如何?
她是他的妃子,他的女人,他還由得她拒絕了?
他猛地翻身,目光落在榻邊的顧矜身上。月光從窗棂透進來,與燭光交織,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睡得很安靜,呼吸綿長,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不再是白日裡那副滴水不漏的模樣。燭光映在她的臉上,越發顯得肌膚如玉石般透亮,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竟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美感。
蕭臨川的目光漸漸深了幾分。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竟有幾分熟悉。那種熟悉感不是來自于某個具體的人,而是一種更深層的、難以言說的共鳴。
她像誰?
他皺眉,努力回想,卻始終想不起來。她的眉眼、她的神态,甚至她那種清冷中帶着倔強的氣質,都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可偏偏又抓不住具體的記憶。
那感覺就像是在照鏡子,卻發現鏡中人有着微妙的不同。
翻來覆去,思緒如亂麻。
直到睡意漸漸襲來,蕭臨川才忽然在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是了——她像自己。
這個女人的眼神、她的從容、她那種笃定又帶着幾分疏離的驕傲,竟與他如出一轍。
想到這裡,蕭臨川的嘴角微微勾起,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這發現既讓他感到一絲微妙的愉悅,又讓他莫名地煩躁。
"顧矜,你倒是有趣。"他低聲喃喃,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朕倒要看看,你能在這深宮裡撐到幾時。"
殿内的燈火漸漸暗了下去,隻有龍涎香的氣息依舊萦繞不散,如同這夜裡暗湧的心思,無聲地在黑暗中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