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果然聽他說道:“老夫數日前上報采購一批鶴中上品,今日午後便可送達。過會兒你與我去總管院中領回,再從這批中挑些好的一并馴導,作賀壽之用。”
花半夏當即喜滋滋應下。
近日有幾隻老鶴掉毛嚴重,有的甚至都出現了斑秃,用作賀壽表演确實不太拿得出手。
如能換成品相好的仙鶴,放在前排顯眼位置,必能為賀壽禮增光添彩。
于是晌午剛過,她和齊坊長便早早來到總管院中領鶴。
不想到了地兒才發現,鶴沒見着半隻,連總管也因事外出了。
齊坊長隻好問一名管事的坊使。
那人生着一頭紅發,高鼻深目,是個西域人。
因西域是不少名馬、鷹隼的産地,常有馴師随馬、禽進貢一并入周,故萬生坊内不乏西域馴師。
“那九隻鶴叫禦馬坊的薛洋帶人領走了。”紅發坊使對齊坊長說。
齊坊長聽完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什麼?禦馬坊?那批鶴明明是我禽坊申購,關禦馬坊什麼事?而且,當初總管和劉坊長均知曉此事,不可能弄出這種錯漏。你是怎麼辦事的?為何草率放給他坊?”
紅發坊使遭到訓斥也吓得不輕,心虛道:“薛洋手上有内務府廖公公的令牌,小人不敢違拗,便放給了他們。”
齊坊長聽罷濃眉緊皺,要知道禦馬坊的劉坊長是他多年老友,那老小子的為人他很清楚,斷不會在這節骨眼上來拆他的台。
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思及此,他朝花半夏使了個眼色:“走,去内務府問個明白。”
二人急火火來到内務府,齊坊長甚至不等通報完,便帶着花半夏直接闖入廖公公衙内。
“敢問廖公公,太後壽誕所用仙鶴本是我禽坊訂的,内務府卻叫禦馬坊的人領走是何用意?”他劈頭蓋臉朗聲質問。
廖公公原本正在品茶,聞言徐徐放下建盞,踱步到齊坊長跟前,不緊不慢道:“齊坊長稍安勿躁,此番内務府有意聯合萬生坊共同獻上一份大禮。事起倉促,想必你們史總管還未來得及告知禽坊?”
他說着在齊坊長肩頭拍了拍,“大夥都是了讓太後她老人家高興,齊坊長又何必囿于門戶之見?”
齊坊長直聽得老臉青一陣白一陣,山羊胡子都翹了起來。
廖公公又想起什麼,說道,“此外,我們的馴師也是從各坊優中選優,總之,各方面都比禽坊單獨承辦規格更高,也更體面。相信太後她老人家看了定會滿意,齊坊長說呢?”
他還能說什麼?再堅持搶鶴便是不顧大局,何況此事他也沒資格有異議,隻不過——
“聖人有旨禽坊要出一份賀壽禮,此時被橫刀奪鶴,若誤了聖旨,老夫唯恐天子降罪,到時内務府隻怕也脫不了幹系。”
廖公公聞言眯了眯眼,“哎”一聲道:“咱家又沒攔着你們,禽坊的賀禮照例再出便是。”
意思很明顯,禽坊的賀禮與旁人無關,出了事自然是你們自己擔着。
齊坊長聽罷又怒又氣,無奈人在屋檐下,隻得咬牙咽下:“好,既是上頭的決定,齊某無話可說。” 言罷氣乎乎領着花半夏返回禽坊。
這下不隻仙鶴被搶,連原本的賀壽計劃也一并泡了湯。
路上,齊坊長和花半夏一老一少均沉着臉一言未發。
回到禽坊衙門,齊坊長忍不住連摔了兩盞茶,破口大罵:“王八羔子欺人太甚!隻剩下一旬多,還要按旨拿出像樣的賀禮,叫我們禽坊怎麼辦?”
花半夏也咽不下這口氣,計劃遭到破壞,更可氣的是這次又是薛洋。
她左思右想,腦中轉着滿園子的鳥雀珍禽,蓦地閃過一個念頭:“坊長,屬下有個主意。”
“說。”齊坊長迫切地望着她。
*
轉眼到了太後壽誕。壽宴在康甯宮前面的禦花園中舉辦。
這個時節,禦花園中已是花木蔥茏,群芳鬥豔。
席間元熙帝特地命禦廚蒸制了半人高的巨大壽桃,塗粉着翠,精細逼真。
各色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令人目不暇給。
出席壽宴的主要是王子皇孫,皇親國戚,皇後嫔妃,當然還有元熙帝本人。
宴間氣氛一派祥和,其樂融融。
待衆皇親國戚賀壽獻禮畢,衆人也吃喝得差不多了,内務府及五坊方開始獻禮。
首先便是薛洋指揮群鶴列隊行禮,大出風頭。
表演臨近結束,排頭兩隻鶴還用長喙拉出了一道紅綢,上書:鶴壽千歲
太後看得有滋有味,元熙帝見狀賞賜了相關人等。
其後又有别的坊敬獻白鹿和寶象,雖說都是稀罕物,卻也與往年大同小異。
輪到禽坊獻禮時,花半夏将竹哨放入口中,一陣清脆婉轉的哨音劃破天際。
衆人擡頭望去,碧空中數百隻五彩斑斓、不知名目的鳥雀列隊從萬生坊方向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