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剛一走進去,就被漂浮的灰塵嗆到了。
看來這座廟應該很久沒人來過了。
這讓姜蘅又安心了些。她掩住口鼻,輕手輕腳地走到祭台前,借着昏暗的天光,擡頭看向面前的石像。
這座石像早已斑駁脫落,腦袋不知掉到了何處,層層疊疊的蛛網挂在上面,大量灰塵覆蓋堆疊,說不出的破敗凄涼。
雖然很破……但至少能遮風擋雨,總比睡在外面要好多了。
姜蘅對這個地方很滿意。
她在廟裡轉了一圈,在神像後面找到幾根殘缺的蠟燭和一塊點火石,又去廟外弄了些樹枝和茅草,将廟裡粗略打掃一番,然後鋪好茅草,點亮蠟燭,倚靠在牆邊輕輕坐下。
茅草并不算軟,但和她昨晚昏迷的地方相比,已經舒适很多。
姜蘅疲憊地靠着牆,看着廟外的漆黑夜色,橘色燭火在她的瞳孔上無聲晃動,搖曳不定。
今天結束了。
明天能活下來嗎?
*
天光漸亮,蜷縮在茅草堆上的姜蘅眼睫微動,如同受驚一般,倏然睜開眼。
旁邊的蠟燭已經燃盡,霧氣從廟外絲絲縷縷地透進來,有種深入骨骸的濕冷。
姜蘅立馬坐起來,警惕地觀察周圍,确認破廟裡的陳設與睡前沒有變化後,才重新放松下來。
看到蠟燭燃盡,她眉頭微鎖,有些懊悔地歎了口氣。
昨晚實在太累了,連蠟燭都沒熄滅就睡了過去,白白浪費了這半根蠟燭。
接下來得更細心才行——如果還有接下來的話。
姜蘅站起身,将剩下的蠟燭和打火石藏回神像後面,接着走出破廟,深深呼吸。
她又餓了。
不僅是餓,還很渴,嗓子幹澀得說不出話,每一次吞咽都像酷刑。
必須盡快找到水源。
其實昨天在尋找栖身地的時候,她有隐隐約約聽到潺潺的水流聲。但當時天色黯淡,她急着找可以落腳的地方,便沒有深入探究。
現在可以摸過去看看。
姜蘅的行動力很強。她一邊回憶昨天走過的大緻路徑,一邊循着自己留下的腳印,小心謹慎地往前走。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很快找到了那處水源。
這是一條蜿蜒狹窄的溪流,溪水冰涼清澈,像蛇一樣穿過灌木和怪石,将兩側的花草澆灌得生機蓬勃。
姜蘅的眼睛瞬間亮了。
她快步走到溪邊跪下,伸手鞠起一捧水,如同沙漠中的旅人見到綠洲,迫不及待地喝了起來。
冰涼清甜的溪水進入口中,滋潤了她幹澀的喉嚨,也讓她的大腦很快重歸冷靜。
她這樣不打招呼就喝了山上的水,那位妖獸大人看到會不會不高興?
正常人應該都不會,但對方可不是正常人,而是一隻喜歡吃人的妖……
想起陳五叔說的那些話,姜蘅剛找到水源的喜悅登時被沖散大半。
她心有餘悸地環顧四周,再次小心翼翼開口:“山神大人,我隻是太渴了,不是故意要偷喝您的水。”
和昨天一樣,周圍隻有鳥叫蟲鳴和風吹樹葉的簌簌聲,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姜蘅放心了,不由又鞠起一捧水,垂首慢慢品嘗。
返回時,姜蘅用樹葉做成一個簡陋的裝水容器,裡面裝滿水,然後一路捧了回去。
廟裡有一對玉石酒杯,應該是前人上供所用,雖然已經殘缺不全,但隻要清洗幹淨,用來裝水還是可以的。
這樣住處和飲用水的問題都解決了,就算面餅吃完,也能再支撐幾天。
可惜手邊沒有弓箭,否則隻要打幾隻山雞野兔,就能夠她吃一個月。
這是陳五叔教給原身的生存技能,如今她也學會了。
想起陳五叔離去時的惶恐狼狽,姜蘅不由深思。
她見過陳五叔打獵時的樣子。這個中年男人雖然惡毒無恥,但打了這麼多年獵,膽識還是有的。
她尤記得在原身還小的時候,曾經有一隻老虎在林中襲擊了他們。當時一同打獵的其他村民都吓得驚惶失措,四處躲藏,隻有陳五叔将原身護在身後,擡手射出一箭,正中老虎的喉嚨。
這也是陳五叔在村裡聲望最高的原因。因為他最有能力,實力也最強,村裡從上到下、從大到小沒有人敢不聽他的話。
這樣的人,居然會怕一隻傳聞中的妖獸——這隻妖獸究竟有多可怕?
看來隻能活一天算一天了。姜蘅惆怅地想。
*
捱到第五天,姜蘅漸漸撐不住了。
面餅到昨天就剩下最後一塊,她舍不得吃,隻好掰成更小的兩塊,實在餓得不行就睡覺,一覺醒來天昏地暗,分不清是天黑還是她眼黑。
即便如此,還是無法填補胃裡的空虛感。
姜蘅餓得眼冒金星,渾身無力,覺也睡不着了,隻能靠牆軟軟坐着,以此減緩胃裡的不适。
夜幕降臨,廟裡一片烏黑。她在黑暗中緩慢呼吸,頭腦昏沉,身上止不住發冷。
她身上的熱量太低了。再這樣下去,都不用等妖獸現身,自己很可能撐不過今晚……
姜蘅艱難起身,挪到神像後方。正要掏出蠟燭和打火石,餘光忽然捕捉到一絲微弱的亮光。
她還沒有點燃蠟燭,這裡又沒有其他人,哪來的亮光?
姜蘅瞬間警覺,伏身躲在神像後面藏好,屏息向廟外望去——
漆黑幽靜的樹影間,萬籁俱寂,唯有一線燭光在風中搖曳,忽明忽滅,猶如黑暗中的零星螢火。
一道修長身影正穿過夜色,提燈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