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四五息,氣弱打聽:“爹給妹妹相看了誰家的小子,兒子出去打聽打聽。”
“你别搗亂就成!”謝學士沒好氣,不過想到王子棟與次子是同窗,關系也不賴,狀似随意道:“你們學裡今兒誰都請休了?”
謝樹蘭忐忑,斟酌了個穩健的說辭,低低道:“就子棟、緻遠他們啊,大部分都請休了。”
一聽次子這般咬文嚼字,謝學士就知曉這小子也請休了,淡淡道:“很好,你能靜下心來為父很欣慰,你大哥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準備考鄉試了,你不能差太多······”
謝樹蘭苦了臉,手上捏肩的動作不停,眼神卻是向他娘求助。
莊氏當沒看見,接過丫鬟端來的藥茶遞給丈夫。
謝學士閑閑啜飲,渾似不知身後的次子有多着急。
眼見沒說到正事反而把自己困住,謝樹蘭不得不認錯,“爹,兒子也請休了。”
聲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謝學士裝沒聽到。
沒法子,謝樹蘭隻得跪地認錯。
然後,就被批了個狗血淋頭,很是懷疑他爹将對殿下的怨氣全撒到了他頭上,要不怎麼會想出讓他明兒在秦府宴會上找太子茬兒的馊主意?
那是秦家,承恩公府,太子外家,他在秦家宴會上找太子的茬兒,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麼!
謝學士才不管兒子如何為難,隻道:“你妹妹不适合高門大族,家裡原本打算給她招贅,不過你王伯伯前幾日提了一嘴,為父覺着合适便應了,待太子妃遴選結束,咱們兩家就過禮。”
其實也就今兒午膳時好友試探着問了一下,他也沒給個準話,卻透露了些意思。
聞弦歌而知雅意,懂得都懂,當然這種時候這種事兒,你懂我懂就成,想必明日秦府宴會上好友的老妻會有所表示。
啊——王子棟啊!
謝樹蘭突然就覺着好兄弟王子棟也沒那麼好了,甚至······“他學業比我還差,今年考試······”
“貴在人品,你妹妹不适合性子太過機靈的。”未免次子明日找人麻煩,謝學士預先警告:“明日見着子棟莫要胡來。”
謝樹蘭離開主院時,一步三搖頭,遺憾妹妹這朵海棠花插在了牛糞上,須臾又犯起愁來,他明兒要如何跟殿下旁敲側擊的傳達自家意思啊?
無獨有偶,蕭昱也在犯愁。
原本他覺着立謝蓁蓁為太子妃一事,也就母後那邊有些困難,着實沒想到,人謝家根本就沒想過此事,甚至還很抗拒。
他理解謝家人的擔憂,可要他放手另擇她人······不可能,啪——
若她和旁的閨秀沒甚區别,他緣何對立太子妃一事一再推诿,今年才松了口?
書桌驟然被拍響,不遠處侍立的長林打了個哆嗦,微微擡頭看了書桌後的人一眼,往燈擎邊去剪燭芯。
殿下從謝府出門直到回宮心情一直不好,雖像平常一般面無表情,可他就是覺着殿下心中不快。
想到謝夫人的說辭,長林心下不忿。
謝家未免有些不識擡舉,殿下都屈尊降貴親至,架子還擺得那般高,雖未明說卻是實打實拒了殿下,唉,連殿下這等人中龍鳳都瞧不上,莫不是想給他家那草包美人相個神仙!
要說殿下和那謝二小姐,年歲相當,容貌般配,家世······額謝二小姐着實高攀了,兩人以往交集不少,也就這幾年大了,且殿下忙于朝政,這才少了來往。
可感情這東西,多處處自然就來了,謝家有什麼不樂意的呢?
長林着實想不通。
“殿下,夜深了安歇吧!”
蕭昱回神,轉頭見窗外月色如綢,加之心有牽挂,索性起身出屋。
皎皎圓月高懸,不知不覺間竟化成一張玉顔,蕭昱難得露出笑意。
今日午間與謝學士攀談,他故意将話題引至舊友身上,就是想打聽她最近可好。
謝學士對兒子是嚴父,對着女兒就成了慈父,恨不得将女兒捧在手心寵着,謝二和妹妹但有龃龉,謝學士都是偏頗女兒。
果不其然,以謝樹蘭為引子,謝學士的話多了起來,他解了心中困惑,卻也聽到了不想聽的。
謝學士言辭委婉甚至有意避開她,卻不難聽出是在告誡他,“遴選太子妃既是家事,亦是國事,殿下當以國體為重,莫要為凡夫俗子俗不可耐的私心,因小失大。”
彼時,他覺着暗含影射,便專程出宮往謝府,一則探望她,二則求證心中猜測。
從謝學士話裡行間知曉她受傷了,不小心踢到石獅,他都能想象出她受傷時抱腿原地跳腳的樣子。
發髻一起一落,裙擺起伏之下踩地的繡鞋若隐若現,說不得還會埋怨旁人害她受傷,委委屈屈跟身邊丫鬟抱怨······
當年初見,他就覺着小姑娘跟京城的閨秀們不大一樣。
吃東西慢,說話也慢,就算是生氣也是自己憋着,小臉脹得通紅,依然固執地咬着小奶牙死命憋眼淚。
憶起經年舊事,蕭昱怅然,他和她的初見算不上友好,約莫那時起,她就厭惡他躲着他。
畢竟,當年是他把她誤認成謝樹蘭,以為那小子跟他玩偷梁換柱這出專門換了女裙,也是沒能找見那小子惱火了,情急之下捉了她不聽解釋直接掀裙子,還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