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茶盞的謝學士更受用了,咂一口茶,舒服眯眼。
父女兩其樂融融,莊氏着人去廚下端晚膳。
謝蓁蓁一邊給她爹敲背一邊伸長脖子提醒:“娘,讓人跟門房說一聲,今兒晚膳都在主院吃。”省得臭樹蘭不來,她還要讓爹娘作見證呢。
一想到臭弟弟乖乖叫她姐姐,謝蓁蓁就忍不住竊喜,縮着脖子藏在她爹身後偷笑。
昨晚主院鬧哄哄,莊氏現下想起來都頭大,又見女兒這幅“賊眉鼠眼”樣兒,心下猜到兄妹兩又要較量,肅臉道:“再像昨兒那樣鬧騰,以後都别來主院用膳了。”
謝蓁蓁縮了縮脖子,吐着舌頭藏到她爹身後。
因着莊氏有言在先,飯桌上兄妹兩很是安分。
主要謝蓁蓁也沒功夫搭理臭弟弟,她正忙着誇爹呢,未免隻誇一人引得她娘不高興,連帶她娘也誇了一回,末了大姐大哥齊齊誇,就是沒提飯桌上的另一人。
謝樹蘭不在意,真的不在意,隻是暗暗嗤妹妹馬屁精、捧臭腳。
這頓飯謝學士卻吃得暢快,可謂是身心舒泰。雖聽得雲裡霧裡,可女兒說他厲害能幹,是天底下最棒的父親,便忍不住樂呵。
以至女兒央他明日再教訓太子,想着晌午相談甚歡且殿下對他的說教也很是認同,便毫無壓力地答應了。
及至飯畢兄妹兩一起離開主院,謝學士還意猶未盡!
“女兒就是乖巧貼心,看看那孽子,就進屋時打了個招呼。”飯桌上頭都不擡,活似餓了八百年!
莊氏瞪丈夫一眼,扯着人進裡間更衣,今兒回來朝服還未換呢。
“你今兒當真教訓殿下了?”
“怎麼可能!”謝學士張開臂膀,仰頭疏松脖頸,“我是誰殿下是誰,我哪有那本事!”
莊氏停了手仔細端詳丈夫,見他不似說笑,攏起眉心沒好氣:“那你方才還答應女兒明日再去教訓太子?”
“此‘教訓’非彼教訓也,夫人且聽我細細說來。”謝學士頗有些得意,将午間太子請他一道用膳的事兒仔細說來。
莊氏越聽心越涼,及至丈夫說完,她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緊緊拽着丈夫朝服嘴唇都在發抖:“殿下今兒來咱家了。”
完蛋,那小子不僅心懷鬼胎,看樣子還蓄謀已久,即便女兒能嫁給他做太子妃,日後想必也會被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皇宮裡出來的,能是什麼好人,更何況那小子日後要登基為帝。
一想到女兒成親後日子苦哈哈,她和丈夫想見女兒一面都得請示,女兒出了什麼事兒還沒法讨公道,莊氏心裡就開始泛苦水。
“怎麼可能,殿下就在宮······”不對,下晌見太子時已快下衙,而且看樣子······謝學士急急扭頭。
“嘎嘣”一聲,脖頸刺痛酸麻,頭皮都在抽抽,應該是扭傷了,他卻顧不上,呲牙咧嘴忍痛看向妻子:“太子來咱家了?”
那小子這時候來府上,是怕他女兒不夠招京城閨秀們的恨》還是頂風作案放迷煙拉他女兒當靶子?
莊氏扶着他往椅子上去,嗔道:“跟你女兒一個樣兒,沒定性。”
“下晌來過一趟,未時左右,坐了差不多兩刻鐘,還見了蓁蓁一面,贈了四包點心······”
一聽飯桌上的點心是太子送來的,謝學士如鲠在喉想摳嗓子眼,悔不當初:“吃人嘴軟,你沒答應他什麼事兒吧?”
娘的,他下衙就不該躲懶沒去東門買點心,不然哪能被這臭小子鑽空子,真是心眼子比馬蜂窩還密,竟然拿他做幌子,正午那碗菜就不該吃!
轉念之間,又覺着太子小氣,堂堂一國儲君,讨女孩子芳心竟然隻拿幾包點心。
雖說“投其所好得制其命”,可他閨女不僅喜歡點心,也喜歡亮晶晶的寶石翡翠啊,怎麼不拎兩包來!
謝學士歪着脖子左手撐膝蓋,右手揉腹,那厮還真是沒安好心呐!
“不過應該沒事兒。”莊氏向丈夫說起女兒見太子時的情形,末了笑道:“那種人最是知曉什麼對自己最重要,太子妃的位置應當不太舍得,往後側妃,可就難說了。”
小女兒的樣貌,不是她自誇,滿京城也就大女兒能比上一比,其她閨秀,就算穿金戴銀站在她女兒面前也得被比成個暴發戶。
太子要是沒被女兒的美色迷眼那才是瞎呢,隻是回去一琢磨,權勢與美色之間,就他現在的地位身份,甭想兼得!
謝學士習慣性點頭,脖頸處的酸痛提醒着他腦袋不能動,呲着嘴認同:“就是,待太子妃遴選結束,咱們就給女兒定親。”
這·····莊氏遲疑:“一時半會兒哪能找到合适的?”
“放心,我觀老王家的幺兒還不賴,又跟蓁蓁相熟······”
謝蓁蓁還不知爹娘已經在籌劃她的人生大事,到了前院書房,着人端蜜水花茶,她親自解開油紙包捏了一塊遞過去。
“你今兒還上街了?”謝樹蘭接過,見是福記特有的模子做出來的糕點,神色不大贊同。
“沒,爹給我送的。”謝蓁蓁攪着手指,眼巴巴盯着人。
都遞到嘴邊了,見妹妹這神色,謝樹蘭遲疑:“你沾巴豆粉了?”拿到眼前仔細看。
謝蓁蓁這個氣呀,冷臉站起身:“愛吃不吃,不吃還給我。”
得了,就該是這态度!
謝樹蘭放心了,一整塊直接丢嘴裡吧唧:“可見拍馬屁是有好處的,爹竟然舍得拿私房給你買福記點心。”
就他爹的那點私房,還是買筆墨眛下來的,家裡錢财都攥在他娘手裡,他爹休沐出門都是他娘給一兩花一兩,根本就沒幾個閑錢。
謝蓁蓁不愛聽這話,“你就見不得爹娘向着我,你是嫉妒。”
“我嫉妒你?”謝樹蘭嗤笑,上上下下打量妹妹:“嫉妒你笨嫉妒你呆,嫉妒你胸無點墨隻會拍馬屁身量還矮?”
謝蓁蓁咬牙握拳追着捶人,“我看你就是嫉妒,還當哥哥呢,哪一點像哥哥了,爹爹都幫我出氣,你連替我出頭都不敢,隻會欺負我,窩裡橫。”
謝樹蘭站在原地,擡胳膊隔擋她的小拳拳,“爹當真教訓殿下了?”
不能吧,太子少傅、太子少師就在那杵着,他爹能越過這兩位去教訓殿下?
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不樂意幹了準備撂挑子?
門邊候着的侍簡意味深長:“下晌殿下莅臨,點心就是殿下帶來的。”
謝樹蘭瞬間炸毛:“他還敢上咱家門兒?”不過一瞬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妹妹:“你就沒把人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