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垂眸盯着地面緩緩擡腳,跨門檻時借機飛瞄,想先看清楚惡客面容,不想對上笑盈盈的······“害人精!”
謝蓁蓁驚訝,背地裡暗自叫了不下百遍的稱呼脫口而出,不過一瞬反應過來,雙手捂嘴僵在原地。
莊氏原本浮在表面的笑意深了幾分,卻是以抱歉的口吻幫女兒開脫:“殿下莫要誤會,因着瑣事她正與妾身置氣呢!”我女兒是說我呢,沒說你!
原本見太子執意要見女兒,她還挺擔心,現在嘛,心裡隻剩暢快了。
皇室遴選太子妃,跟自家沒半文錢關系!
蕭昱根本沒聽出莊氏的話外音,滿眼都是門口婷婷玉立如烈焰赤陽般耀眼的佳人。
小姑娘身量還未完全長成,隻到他胸口處,一身紅衣襯得越發白皙明媚,心思一轉,蕭昱心裡湧起一股佳人初長成不願别人多瞧的酸意。
努力壓下神思,淺笑着起身,“謝夫子很是擔心師妹的傷情,今日辦差都心不在焉,本宮正好出宮辦差,想着順道探望一回,也好回宮寬謝夫子的心。”
太子詹事承擔了一部分教導東宮的職責,雖然不多,他稱夫子也算合理,更顯得親近!
謝蓁蓁雙手緊緊捂嘴,瞪圓的眼睛更圓了幾分,心裡已是歡呼雀躍:好爹爹,當真教訓這厮了!
不然總用鼻孔看人的蕭昱,怎麼可能這麼好言好語好聲好氣跟她說話,指不定爹将他批得狗血淋頭無地自容,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處這才來道歉賠情,不過依照他那狂妄性子,肯定是不情願直接說對不起的。
啊哈哈哈哈蕭昱,讓你狂,現在狂不起來了吧!
雖然她捂嘴的雙手遮住了大半張臉,可兩顆黑葡萄般的眼珠滴溜溜轉,眼神還總圍繞着上首長身玉立之人,所有的心思可以說是一覽無餘。
莊氏低頭裝作觀摩手邊花幾,當沒看見女兒的“天真樣兒”。
蕭昱亦是瞧見了也猜到了幾分,隻當自己沒看見,眼裡漫上笑意,甚至覺着廳裡比方才進來時舒爽了不少,依舊溫聲軟語:“師妹快快入座,莫要站着,不利傷勢愈合。”
這······也太好脾氣了吧,都不像蕭昱了!
謝蓁蓁驚疑不定,收手縮着下巴眯眼,試圖看清這自大狂是别有用心還是真誠道歉。
太子,一國儲君,接受的教導是帝王之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最基礎的,可這一刻,蕭昱覺得他快破功了,未免惹惱人,轉身拎起桌上油紙包。
“夫子特意交代的,師妹莫要見外。”
一聽是爹爹交代,謝蓁蓁心生歡喜,已經認定這厮就是來賠禮道歉的隻是說不出口。
她也不在意了,不由自主聳了聳鼻子使勁嗅聞着走上前,不止有綠豆酥,還有荷花的香味,總共四包,令外兩包是福記什麼點心呢?
謝蓁蓁越走近越歡喜,待接過油紙包确定另外兩包是茯苓糕、雲片糕時,已是眉開眼笑。
爹爹可太厲害了,不僅狠狠教訓了一回蕭昱,讓他深刻認識到做人不論地位多高都不能目中無人自大狂妄,還譴人給她送糕點回來,當即捧着油紙包“吧唧”親了一口。
還得是爹爹!
謝蓁蓁欣喜之餘多了些擔憂,蕭昱會不會記仇啊?
爹爹可得在他手下幹活呢,很是懷疑地瞅人,對上蓄滿笑意的眼眸,心裡一松又開始愧疚,是她小人之心了。
蕭昱都不用鼻孔看她,還好言好語,應該是不記仇的。
同時,心裡的小人已經将與她同天生辰的謝樹蘭踩了又踩。
還是爹靠譜,謝樹蘭,哼,啥也不是!
好在她沒樂昏了頭忘記禮數,入座前對太子殿下表達了謝意,“謝殿下專程跑一趟,還望殿下給父親帶句話,就說民女傷勢已經無大礙啦!”
大老遠的替她爹跑腿,天又這麼熱,她暫且也就不計較這人小時候掀她裙子,長大了用鼻孔看她,上門賠禮道歉還拐彎抹角了。
······
不過半刻鐘,謝蓁蓁就後悔了,悄咪咪剜了一眼上首的蕭昱,低頭摳弄手指:你家是住皇宮又不是住海邊,怎麼就管這寬呢?
她去不去秦府花宴都要管,真是狗拿耗子,看來爹爹教訓的不到位不徹底啊!
莊氏眼神一變再變,嘴角卻始終挂着笑意,輕聲道:“有勞殿下操心了,她一點小傷不礙事,再者承恩公府乃殿下外家,寒舍收到請帖後就已回帖,臨開宴前反悔,失禮倒是其次,可若敗了承恩公興緻,寒舍怕是難辭其咎。”
蕭昱火熱躁動的心瞬間涼了下來。
見謝夫人時他隐隐覺得對方抗拒,以師兄妹的說辭請見沒遭到拒絕還以為是他想多了,現在看來,倒是他想的還不夠多。
思及午時謝詹事言辭懇切甚至不惜踩着謝樹蘭來暗示他,蕭昱頓時覺得難以言表的失落充斥着胸腔,這些年沉澱的克己自持泰然自若這一刻幾近土崩瓦解。
謝府此行,他的求證得到結果,隻是,非他所願!
蕭昱垂眸隐了眼中神色,茶水早已見底,他放下茶盞告辭。
“好,叨擾夫人了!”
······
“呸——”謝蓁蓁惡狠狠朝遠去的馬車吐口水。
昨日依依的馬車離開時她也是出門相送,可難過可不舍了。
現在送蕭昱的馬車離開,心裡隻有怨氣和怒火,謝蓁蓁氣呼呼道:“難怪依依說他晚娘臉愛說教人,還管上我去不去赴宴了,當自己是誰啊,管天管地,管人拉屎放屁!”
莊氏忍了又忍,餘光見小厮丫鬟默默後退,終于是擡手擰上女兒耳朵,咬着牙低低道:“都快大禍臨頭了還有心情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