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蘭倚震驚地看向高嵘。與此同時,長桌另一側,許幽也震驚地看着他們。
她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
而面對池蘭倚的震驚,高嵘終于又能微微勾起唇角。
如最終的勝利者。
……
人稀稀拉拉地走了。高父高平晟仍然在桌子的一側,沉沉地生着悶氣。許幽走過來看了一眼池蘭倚,又深深地看向高嵘。
“爸爸媽媽想和你單獨談談,可以麼?”她柔和地說。
柔軟的稱呼,讓一切好似家事。
“沒什麼是不需要當着池蘭倚的面談的。”高嵘道。
他偏要池蘭倚面對他的父母,開誠布公。
可這次,他手掌裡的手卻爆發出巨大的力氣,掙脫開了他。
“不用了,請你們單獨談吧。”池蘭倚低着頭,匆匆地說,“我去外面休息。”
這個屋子裡的陽光照得他腦袋發暈。他在高嵘開口之前就已經匆匆而去了。
高嵘看着他落荒而逃般的身影,唇角完全地撇了下去。在片刻的陰郁後,他瞥向了自己的手機。
他今天,是不是刺激他過頭了?
閉了閉眼,在睜開時,高嵘已經是平和的狀态。
他看向許幽:“母親,您有什麼想和我單獨說的嗎?”
許幽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終,她低聲開口了:
“兒子,這一切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嗎?”
……
池蘭倚在走廊裡匆匆忙忙地走。他腦袋亂得像一團麻花一樣,從四樓跑到三樓,腦袋裡全是剛才的一切。
高嵘要和他結婚。
還不要簽訂婚前協議。
高家那龐大恐怖的資産,他是知道的。即使是高家一個旁系子弟想要結婚,也會有許多人打破了腦袋都想撲上去。
更不要說是高嵘了。
但池蘭倚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一個人結婚……少年時,他最好的朋友曾經開玩笑地問過這個話題。他記得自己那時是這樣說的。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會和誰能長久地在一起。比起定居,我或許更想四海為家,或者住在下過雨的森林裡。”
他坐在草地上,翻着詩集,這樣說。
世上許多人都會覺得,被高嵘愛上是池蘭倚的幸運,更何況是結婚。可池蘭倚卻覺得,高嵘仿佛生拉硬拽着要讓他步入婚姻一樣。就像他們初次見面後,高嵘就不斷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各種陰差陽錯,仿佛天賜良緣。
這樣滔天的餡餅砸下來,又有誰會覺得高嵘不愛他。
如果換成是其他人的話,那個人一定會這樣想的。
可他就在半個小時前,還在懷疑高嵘。
而且,他竟然以那樣迷迷糊糊的姿态,簡單地接受了高嵘關于求婚的“不平等條例”。
和高家那麼多人對峙,高嵘獲得的,竟然隻是一個和自己求婚的許可……那種強烈的愧疚感,幾乎要把他淹沒了。
“……”
池蘭倚忽然發現自己走過界了。
他沒有從原本的樓梯下去,而是在這座巨大的莊園裡迷路了……如今他好像從A座走到了B座。這片區域正在被修繕,很多設備都在被翻新,因此沒有開放。
池蘭倚望向窗外白天平靜的湖水。他想起來了,之前高嵘和他說過,這座莊園是高嵘少年時經常暑期休假的地方,他的房間裡留下了很多少年時的回憶,至今都保持着原樣。
而高嵘的房間,就在B座三樓,和A座三樓的房間對稱的位置。
池蘭倚此刻就站在B座三樓的房間前。這裡,他從來沒進去過。
可他站在那裡,眼前的紅木房門,卻給他帶來一種恍惚的熟悉感。
仿佛,他曾來過那裡似的。
在手落在門把手上的那一刻,池蘭倚忽然意識到了,自己那種極其複雜的愧疚感,是因何如此鋪天蓋地。
是因為。
——即使,高嵘做到如此。
——他的心中還是有強烈的,對高嵘的不解和懷疑。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沒有緣由的愧疚,如此強烈,強烈到池蘭倚不敢細思的程度。
一旦細思,一切都會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