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者的生活像亂糟糟的毛線團,尤其是品牌設計師。他把創作的、商業的、交際的、政府的……混成了一團亂麻。
隻有高嵘,能從這堆亂麻裡從容不迫地牽出一根線頭來,然後帶着池蘭倚去每一個地方,告訴他今天該幹什麼。
他眼巴巴地看向高嵘。可高嵘隻低頭寫支票,毫無回答他的打算。
“您的眼光很好。這組繡屏名為《四時錦》,您買到的這幅是《四時錦》中的《春》。”在高嵘買單期間,老闆笑吟吟地和池蘭倚搭話,“這位私人賣家的手裡據說還有《夏》和《秋》。隻是他人在國外,尚未把後兩幅從倉庫裡整理出來。這位賣家也說過,他很喜歡這些繡屏,隻可惜沒能收集到《冬》,故而将它們賣出。如果有誰能喜歡,他很想見見這位知音……”
池蘭倚的臉微微地紅了:“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您有那名賣家的聯系方式麼?”
他剛說完,站在他身邊的高嵘忽然停筆。
高嵘淡淡地看向古董行老闆。他不說話,幽深的眼裡卻冷意十足。
古董行老闆的冷汗落了下來。
他剛才說錯了什麼嗎?
“我得,我得先問問他希不希望給出聯系方式。”
在古董行老闆說出這句話後,原本落在他身上的壓力消失了。
池蘭倚卻蹙起了眉頭。
“那就這樣吧。我去看看他們是怎麼包裝的,别把我的東西弄壞了。”池蘭倚聳聳肩。
他把宣傳冊重重地扔在茶幾上,輕盈地往後面走。途經門扉時,他轉頭對高嵘說:“我以為你至少會對價值幾百萬的東西長什麼樣感興趣。”
他半張臉在門扉外,半張臉露在室内,像是森林樹後隻露出半張臉的貓:“可你就這麼付了款,很爽快——身價幾百億的高嵘先生。看來下次我得買點更貴的。”
話音剛落,他就像貓收回尾巴一樣,迅速地消失在了門邊。
室内隻剩下幾個人的冷凝。忽然間,高嵘“嗤”了一聲。
他把支票遞給出納。
“能快點辦完手續麼?避免夜長夢多。”高嵘冷淡地說。
他頓了頓,又道:“高價去找那個人,把《夏》和《秋》也買了。我要匿名收購,不要讓那個人知道買家是誰。還有,市場上有《冬》出現的話,也幫我買下來——沒有預算。”
古董行老闆靠流水抽成。如此大手筆的一單砸得他十分喜悅。他恭維道:“好的,我這就去聯系喬澤先生……”
賣家是喬澤?!
坐在旁邊的巫樾差點跳起來。
這個人是池蘭倚的中學同學,也是傳聞中池蘭倚無疾而終的初戀……被高嵘“橫刀奪愛”的那種。所以剛才老闆提到賣家時高嵘那個反應……是已經知道賣家是誰,想避免喬澤和池蘭倚見面?
一道鷹隼般的目光落在巫樾身上。巫樾幹笑一聲,避開高嵘的眼神道:“高先生,蘭倚有你這樣愛他的男朋友,真是好命……”
他可惹不起高嵘。
高嵘看着池蘭倚離開的位置。沙發上還殘留着柔軟溫熱的凹痕。凝視着此處,他古怪地笑了一聲:“愛?”
如同反問。
而後,他冷冷地轉向古董行老闆:“《夏》和《秋》的預付支票在這裡,也都記在我的賬上。”
“咳咳咳……”巫樾被茶水嗆得差點噴出來。
八位數,就這麼痛快地花出去了?
而且聽起來,剛才的《春》也是記在高嵘的賬戶上的啊!
高嵘的那句反問是什麼意思?他覺得這不叫愛?
那他幹脆地花掉的這八位數是什麼?
總不能是一種神秘的恨吧!
悄悄地,巫樾從茶杯間擡起一點眼睛,他開始觀察高嵘。
出納拿着支票走了。而高嵘站在沙發邊,他看着池蘭倚離開的方向,神情冷淡,若有所思。
他寬大的手撫摸着手腕上的手表。
“剛才池蘭倚很喜歡這幅繡畫麼?就像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喜歡?”
巫樾反應過來,高嵘是在問他。
“他……”回想起池蘭倚的樣子,巫樾有點奇怪的心虛,“還挺喜歡的。”
“你也可以走了。”高嵘對巫樾說,“還有……”
“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不想下次再聽見你們在談論今天的話題。”
他沒什麼表情。但從眼角瞟過去的那一眼,是威脅。
巫樾飛也似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他往門外跑了兩步,又停下了。
“那個……高先生。”他猶豫地說,“什麼是該說的?”
高嵘一言不發。
隻剩下小心的服務生為高嵘帶路。她帶他走到倉庫,不遠處,纖瘦的池蘭倚就站在那裡。
他隻穿了一件羊絨内搭,身形單薄,形銷骨立。
“池……”
服務生的話被高嵘的手勢壓回了嗓子裡。
高嵘抿着唇看着池蘭倚的方向。
池蘭倚背對着他,低着頭,在看手機。
池蘭倚在短信箱裡翻了又翻,他緊緊抿着唇,沒有找到一條銀行卡通知他的“進行過消費”的短信。而後,他的手指定定地停在了一串陌生号碼發來的信息上。
就在這一刻,他的手機震了震。和這個陌生号碼的通信又跳到了所有消息的最頂處。
神秘的短信,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