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方才在竹林外頭,沒瞧見景光溜進去了。”戚梧看着向這邊走來的少女,眉眼微彎含着笑,“倒是惦記着時間往回走的路上,碰上了他灰溜溜從屋子裡出來。”
景光聽着便身形一僵,閃到一邊躲到了院牆後面,隻探出個腦袋看着方棠。一想起先前自己拿腳頂開門,還有那嚷嚷聲怕是連隔壁峰的弟子都能聽見,就覺得顔面掃地,“方棠師妹啊,我沒想到你今日找師父有事,我也隻有剛才那一下才是這麼開門的,我我..”
方棠此時心中郁結疏散了許多。
她前世為融入魔界做卧底,被門派同門,仙界同袍視作叛徒。被質疑,被誤解,被冷眼以對,沒有一個人站在她的身後。
這一世,雖說測出來沒了靈根,但還有師父和這兩個朋友堅定的選擇了自己。
“好啦景光!”方棠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到了二人面前,情緒相較之前好了許多,也有心思與他們逗樂了,“如今你叫我一聲師妹可是真師妹了,我也拜入了季長老門下。”
“那正好!我們三個又是同路了!”這話入了他耳中,似乎連眼睛都亮了起來,話裡都是興奮,“戚梧捷足先登是師姐,你我二人是師弟師妹,正好!”
“戚梧也…?”
被提起名字的某人順着話頭接了過來,為自家師妹答疑解惑,“我自與師父相見的第一面便拜了師。”
景光附和般的點了點頭,現在總算是說完了想說的話。長長舒了口氣,又想着她們二人同住連水閣中,幹脆自己先行一步。便擡手一揮,邁開步子往來路去,“好咯,食堂要吃飯了,我得先去食堂了!”
戚梧嗯了一聲應下他的話,而後朝着方棠招了招手,恰有一陣風起,吹得衣擺翻飛,如白鶴展翅,似是仙人欲歸去,“我們回去吧。”
一瞬恍惚,像極了故人之姿。
隻是那個人從來不愛穿白衣。
方棠努力的想要看清眼前人的相貌,卻越急越亂,越是想要看的明白,卻越是在心裡模糊了起來。
戚梧的眉眼生的極為好看,琥珀色瞳孔像是大貓的眼睛,本應該帶上幾分狡黠,卻因她眉坡平緩,眉尾微垂,而顯得溫馴許多。
“師妹?”
方棠的思緒被她的兩個字喚了回來,伸手拉着戚梧的衣袖往外走,“唔...回去吧。”
夕陽的暖光落在竹林道上,人走一步,地上的影子便一追,就那麼向連水閣去了。
松鶴峰的山路不算陡,青石闆的棱角被歲月磨得圓滑,歸路将盡,天幕也暗了下來。
明月穿雲來,微弱蟲鳴藏在入夜的林中,方棠幼時也愛叫着小桃在自家院落中聽蟲聲,隻是那時毒蟲總愛趁其不備的叮上一口,兩個小孩兒撓的又疼又癢,一連幾天都要擦着藥膏,便逐漸不再惦記此事。
方棠與她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連水閣内,路旁石座上的夜明石照着前行路,再沿着路的右邊走,便是方棠的居處。
“戚姐姐好夢!”
“好夢。”
戚梧止步在小院外,一如之前的幾日一般對方棠揮了揮手,帶上院門慢慢往回走。她進了屋内将門合上,桌案上長明燈燃,戚梧從袖中摸出了一張字條,狼毫沾墨,落字在前文的結尾。
夜色之中,烏古雀自連水閣的松林飛出,不知向往何處去了。
方棠第二日醒的時候,天不過是剛亮。
先前寄春君說過她需承擔外門弟子職能,方棠念着時辰尚早,想來戚梧尚在休息,便不打算叫她,自己早早出了門。
說來也巧,這差事分到了食堂,又在食堂門口碰見了來趕早飯的景光,之後便是這麼一個頗有些奇妙的景象:
方棠站在竈台前滿臉無奈,景光在一邊指着調料發表獨特見解,力争讓這小師妹也學會自己的獨門秘方,試圖發揚光大。
方棠這一上午有這麼個活寶在邊上,過的倒也快。景光含恨吃着嘴裡正常口味的飯菜,對方棠提起控訴,“你是第一個讓我說了一上午都沒學會的人!”
“不是,我想糾正一下,”方棠坐在他對面,拿着一塊糕點正準備往嘴裡送去,“我是根本沒打算學。”
“你!”景光氣的連牙根子都癢了,伸手用筷子夾了個糖糕,三兩下捏碎了拌進自己碗中,低頭猛扒了幾口飯菜,憤怒瞬間化為烏有,“你以為你不做那種仙品,我就沒辦法了麼。哼...”
“……”方棠沉默了一下,一時間接不上話,隻得調轉話鋒,别過頭去不看他的經典吃法,“對了,戚梧今日怎麼沒來,是又睡過了麼?”
“你不知道?她去鑄器堂了。”
“鑄器堂?”
“寄春君單獨找過她的,戚梧也要在外門做事。”景光将碗中美味扒了個幹淨,又塞了塊糖糕在嘴裡含着,“想來之前她會鍛些東西,便差戚梧去了鑄器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