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祥隻是沉默,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位于己有救命之恩,于家族卻有大仇的女人。
統君綠對這位老實孩子很寬容,她就靜靜地托腮看着他,想着很久之前倒屁狗竈的一些事。
這個女人無論靜還是動,給人的感覺都像是靜止的,像古老宮廷裡牆壁上挂着的仕女畫,不論笑,或哭,或怒,各種情緒隻在身體這個大框子,半點不會溢出來。她長得極美,冷白的皮膚,瑪瑙似的大眼睛總是半閉着,濃濃的睫毛投下蝴蝶般的陰影,嘴巴、手、身材,無一不完美,但你就是很難生出要靠近她的想法,就如精美的畫作,隻可遠觀,不可亵玩也。
萬福祥從包裡拿出那個秦半兩,突然皺眉:“這是假的。”
高白石湊過來,舉着秦半兩端詳:“對,仿得很真,但沒有暗壓的龍紋,确是假的。”
統君綠笑笑,從櫃台順起一瓶紅色酒,走到大堂門口,嘩,倒在黑衣大漢身上,冰團瞬間融化,漢子黑着臉低頭站着,一聲不吭。
統群綠朝他招招手:“阿村,你不但搶了我乖孫子的錢,還騙他們,來來來,過來解釋一下。”
叫阿村的漢子頹喪地走進大堂,站到萬福祥面前,很老實便交待了:“死在槐樹街上的那個人是我的一個外地朋友,他從我這裡得到十青山廟祝身上有秦半兩的消息,得手後來到我家,想讓我護送他出黃州,本就利益互換,關系一般,我怎麼可能放着秦半兩,舍命成全他?至于調包的事,我又沒見過,确實不清楚,不然不可能帶到這裡來。”
統君綠點點頭:“差不多。就憑阿村的腦子,他也布不了什麼局,平日裡掩飾點功力已經是極限了。”
黃湘看着阿村:“胡通拿了我們的錢後,在去五彩樓前,還去過哪裡?”
阿村搖搖頭:“胡侍領當場分了些銀票給兄弟們,其餘的大部分都帶走了,至于他先去哪兒後去哪兒,不是我們這些下屬能知道的,不過,在出道司府前,他必定是先去和道司陳大人彙報完工作才下工的。”
阿村身上還有殘冰,凍得打顫,統君綠扔給他一杯酒,兩米高的漢子竟當場淚奔,他手哆嗦着,捧着那杯酒,慢慢走出大堂,找了個蜘蛛網形狀的小亭子,坐下來小口小口地喝着,如飲仙釀。
高白石也自己調了杯酒,喝着往外走,交待幾個小孩:“我去找明老弟,再求一卦,你們就在這裡等着,安全。”
統君綠和藹地看着萬福祥,詢問大家:“你們餓嗎?我可以做啊。”
高芳一直在低頭練字,如置無人之境,不說話,也不應話。
萬福祥不自在地搖搖頭。
黃湘覺得剛才本就不大健康的胃都出血了,還是先不吃為好,也禮貌笑着搖搖頭。
統君綠也不堅持,站到櫃台繼續調酒,靜止地像一幅畫。
萬福祥開始調息,黃湘坐在那裡打盹,也不知過了多久,面前突然變黑,她擡頭,發現有兩人擋在自己面前。
一位老者,青衫,腰間别着橫笛,匪氣十足,他背手站在櫃台前,咣咣咣......,恨不得把靜止的調酒美人從畫中拽着頭發撕出來。
他身邊站着一位四五歲的小姑娘,黑得發光,精瘦,手裡持一支生鏽的魚叉,眼睛卻小心翼翼地,悄悄打量着店内一切,與黃湘對上目光後吓得立馬轉頭,一動不動。
【奇怪】
〖說〗
【這小的武力值竟比老的要高出很多】
〖小的比我師父如何〗
【你姐夫武力值此世界第一】
統君綠擡頭,還是半睜着眼,倒沒生氣,隻面露嘲笑:“喲,出外這麼多年,私生女都有啦?”
匪氣老者其實長得很不錯,但他說話總是橫鼻子豎眼地,顯得根本不能與人和平相處,他繼續敲着櫃台:“閉嘴,快拿鑰匙來。”
統君綠卻不動了,她瞪着小丫頭,喃喃道:“景行啊景行,你這是真敢啊。”
匪氣老者朝她的腦門就是死命一彈:“慫了?回去跟老家夥帶個話,吃頓好的,然後洗好脖子等着吧。”
統君綠摸着腦門立馬鼓起的大紫包,她抽着氣:“這麼多年,你怎麼就沒半個機會死在外面嗎?啊?”
匪氣老者呵呵:“先埋了你們再說。”
統君綠從櫃台底下掏出一串鑰匙,扔給匪氣老者:“滾。”
匪氣老者接過鑰匙,臉上立馬笑如春風,慈愛地背起小黑瘦丫頭,走出一個8字形:“回家喽,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