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子安靜又緩慢地走在走廊上,一座座誇張至極的精靈與天使雕像從她身邊流過,未曾在她的餘光中留下一絲一毫的位置。
身後服侍的侍從似乎被她進入這座宮殿開始就冷漠的面貌吓到,此時乖乖地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而不敢往前一步。
這倒正好,現在她也沒有心情理會他人的話語。
她擡起頭,看向走廊盡頭那一扇大門。
門上刻畫着繁雜的魔法陣,那些魔法陣的存在并非為了保護,而僅僅是為了一個有皇嗣靠近就會自動打開的功能。
隻是為了這個,就選擇日複一日地壓榨宮廷魔法師的魔力……
簡直不可理喻。
她的心情又差了幾分,亮橙色的虹膜似乎都因此而變深了。
淺灰色長發随着步伐的動作輕輕飄揚,外人來看也許是一副不錯的景觀。
但她卻時不時看着那些淺到有些發白的發梢,隻恨不得能一把火全部燒盡。
若是言希在這裡,他一定會大吃一驚——這個女子的五官,與先前意外認識的萊雅并無區别。
但發色與眼睛的顔色卻是陌生的。
“萊——雅萊尼索大人,”身後的侍從小心翼翼地呼喚她,“請、請您在門前站立片刻,待門内呼喚再進入……”
萊雅為這陌生的名字怔愣一瞬,才遲鈍地一點頭,在那魔法陣的探測範圍外一定距離站定。
門内大概還在進行前半段的儀式與演講吧。
萊雅抽得了空閑,思緒不由得發散起來。
她不免想起前些天吃的那頓久違的炸土蛇,當時老闆還問她,這次會在村裡待多久,下次什麼時候再回來。
隻可惜,之後恐怕再沒機會回去了。
至于炸土蛇……蒙那卡西亞的王族又怎麼會讓偏遠沙漠裡的土蟲出現在他們高貴的餐桌上?
最後一次告别似乎總在無聲無息之時悄然發生,又結束了。
她微低着頭,眼角餘光劃過身後侍從的衣角。
在這裡,連侍從都帶點精靈的血脈。聽說侍從大多是稀釋了好幾代的原皇族的後代,對這些人而言,哪怕做不成皇嗣,做個王室裡的侍從,也足以享福一生了。
萊雅小聲地哼笑一聲。
真是病态般的,對精靈血脈的追求,怎麼還沒被真正的精靈一族謀權篡位呢。
這“大逆不道”的想法當然不能在腦海裡停留太久,誰知道裡面的皇室成員有沒有點可以讀心的魔法。
她略微收了心,聽見門内傳來一聲低沉的呼喚。
侍從在身後如複讀機一般提醒:“雅萊尼索大人。”
萊雅深吸一口氣,往前一步。
……
儀式結束後的宮殿冷清得可怕,隻剩下一些魔力的微光閃爍在立柱之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加固那些看上去永遠不會坍塌的柱子。
萊雅站在來時路上的一角,正擡頭仔細查看着牆上的壁畫。
“雅萊尼索公主。”
陌生的聲音乍然從背後響起,萊雅幾乎是咬着舌尖才抑制住了身體不自然的抖動和尖叫——來人完全躲過了她的魔力探測,幾乎像是瞬移一般出現在她身後。
然而,轉身後,見到來者的樣貌,她的瞳孔卻依然不自覺放大了。
儀式上,她盡可能躲避着面對人群的視線,不願與那邊的皇室成員産生一絲一毫潛在的眼神亦或是魔力交流。
即便如此,僅在那匆匆掠過的一瞬間,她的大腦也不自覺将那個人的外貌刻在記憶深處。
——那個樣貌太特殊了。
如果說她先前在弗洛瑪村遇到的那位純血人類冒險者,是從外貌上看幾乎沒有魔力的代表,那麼那位似乎是二皇子的男人,簡直就是被魔力浸染透徹的代表。
純白色的短發,一邊發尾留長,上面還綁着奇怪的花紋複雜的絲帶。絲帶上沒有任何魔力的痕迹,卻因為顔色太過妖異,花紋太特别,而格外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
那時即便是淺淺掠過,也能注意到那淺紅色的虹膜,像極了邪魔族或是魔獸的顔色。
此時近距離看,瞳孔卻是純黑的,明明是個存在感極強的色調,卻莫名讓人覺得沒什麼焦點。
好半天,萊雅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是因為那雙瞳孔,簡直像是透不進光,也反射不了任何光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