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禁軍沉默的守衛下,整座行宮肅穆寂靜,如同墓地一般,不時有宮女太監在其中行走,仿佛亂葬崗的孤魂野鬼。
時重跟着領路的太監一路穿行,目之所及,讓他原本輕松的心情也被感染而靜了下來。
行宮面積有限,他并沒有走上太久。
隻是原本以為楚帝會在文宣殿、議事堂一類的地方接見自己,如果是為了拉近關系的話選擇禦書房也有可能。但出乎意料,最後停步的那座宮殿匾額上寫的卻是“魂歸殿”三個大字。
這殿名……
領路的太監沒有進入,隻是朝魂歸殿虛虛行禮,随後止步示意。
時重朝他點點頭,擡腿越過門檻,進入殿内。
其内,首先映入眼簾的并非是楚帝,而是一座千年玄冰棺,半透明的材質寒氣内斂,使得室溫甚至要較外頭高出那麼一點。
“睡在裡面的是許長生。”
突然出聲的是一個男人,手扶在玄冰棺的邊沿上,穿着玄色且繡有十二章紋的常服,看上去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久久凝視着冰棺,神情冷戾。
他應該就是現任楚帝了,做出判斷的同時,時重也想起了對方口中的名字是指誰:
據說,那位權傾朝野,幾乎和君王兩分天下的右相,便是姓許,名熙,字長生。
早晨出發前,時重聽長姊時嘉蘭說起過。
事情要從近期的西北戎翟侵邊說起,戰事一出,朝中局勢立刻緊張起來,許相不得不帶病忙碌,直到數日前,戰局僵持下來,許相可能是撐不住了,就此重病過世,也算是為這些年君權和相權的激烈争鬥拉下了帷幕。
隻是沒想到竟然會在楚帝這兒看到許相的屍身,兩人關系似乎和傳聞大相徑庭啊。
至少,就時重眼中所見,楚帝的心神幾乎都系在那具冰棺上,對外界呈現出一種微妙的近乎死寂的狀态,說得通俗難聽一點,跟剛死了男人的寡婦沒兩樣。
還沒等他出聲,寡婦……楚帝就直接開門見山:“可有招魂之法?”
“我記得不管是鎮魔司還是欽天監都善于招魂之術的能人。”時重以陳述的語氣質疑,并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向玄冰棺,視線穿過棺蓋看向裡面的許長生。
對方容貌并不是頂尖的一類,但整體非常溫和,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面相上能看出,少年時吃過不少苦頭,因此體弱,壽數有損,且生前多有熬幹心血的情況,所以病逝得非常正常,無有不妥。
——是為他招魂嗎?
“他們都試過了,不行。”楚帝語氣陰冷,“有人告訴我,需要上通天道才能找到他,而當代隻有你能做到。”
時重挑了挑眉,這樣的結論可不是尋常修行者能得出的,起碼也得是三系九道的翹楚才能,對方自己不幹,把他拉進來圖什麼?
思索間,他狀似随口的問了一句:“是地下龍庭的鬼神告訴你的?”
楚帝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話:“隻要你答應為我找到他,紫光州江尚一系的人都可以交給你。”
聽到江尚這個人,時重目光中立刻帶上了審視的意味,不過口中卻并沒有猶豫,直接就答應下來:“好,不過舉行祈天儀式最快也需要在元月初一,”
“我會在臨江城留到元月。”
楚帝說完,視線和注意力都重新回到了冰棺上,再沒有反應,還是留在屋裡角落伺候的大太監用嘴型和手勢示意送客。
時重也不多言,平靜的轉身離開。
相比江尚,自己的身份是高,但作為滄瀾道子,本身就代表九道中滄瀾道的态度,直接插手九州王朝事宜,容易引起鬼神道整體的不滿,加上世俗王朝涉及千萬百姓,其中緣法深重需慎之又慎。
時重腳步不停,繼續跟着門口領路的小太監返程出宮。
所以不管楚帝或者他背後的人對方有什麼目的,這個能對江尚出手的機會,時重都不可能拒絕。
小太監在宮門口止步告辭。
時重回頭看了一眼行宮,依然覺得它像一座墓地,小太監公式化的笑容如同守墓的幽魂,魂歸殿就是墓碑,不僅埋葬着已經逝世的許長生,宮殿的主人楚帝也陪着一起被深埋其中。
這時,宮門外,有人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是滄瀾道的時公子嗎?”
收到招呼,時重視線回轉過來:“是我,不知閣下是哪位?”
“在下是大将軍原定方,特意在此等候時公子。”
來人果然是位将軍,戎馬沙場的氣息明顯,但五官柔美似少女,使得他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小很多,回答時展顔一笑的樣子格外動人。
時重:“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