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人的對話卻并不像崔盈所見,是兒女癡纏,反而暗藏波濤。
“本宮聽聞北地民風豪放,女子也都大膽潑辣,行商走馬不比男人差。”
明月公主負手臨窗,轉頭問身邊的穆元承,似乎對于北地十分感興趣。
“漠北女子确實更為幹練豪邁。”
穆元承如是回複。
“聽說,她們還能繼承家業,投軍入伍?此事當真,不知,節度使手下将士中可有女子?”
明月公主對于此事十分執着,穆元承摸不清她真實想法,隻覺她在試探着什麼。
思索片刻,“有。”
“不過現下卑職已不是節度使了,望公主慎言。”
“父皇老了,糊塗了也正常,本宮聽說父皇點了二哥的人做副指揮使,想必穆大人在調度人手時,有的頭疼。”
她越說越過分,頻頻談及朝中政事,不敬君父,穆元承不由凝眉,這位明月公主究竟想做什麼。
久不回京,他對這位公主的印象,隻停留在少時,玉雪玲珑的小公主,在宣帝抱在膝上教養,極為受寵。
不過有些消息還是知道,比如這位幼時受寵至極的公主,花信将逾,至今未嫁,宣帝五度招選驸馬,皆是被她所拒,至此父女二人愈發僵持。
見他不語,魏鸾嗤笑一聲,“指揮使以為本宮所言何如?父皇年邁,又識人不清,忌諱功高震主的臣子,早已不是一日兩日,想必指揮使也憂心于此。”
穆元承神情肅然,滴水不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卑職不敢妄議。”
魏鸾感覺他沒勁透了,她還當穆二郎如同兒時活泛膽大,想不到如今倒是跟京中教得古闆蠢鈍的大臣們沒什麼兩樣。
“我的那些哥哥們,跟父皇沒什麼兩樣,隻怕挑出個守成之君都難,内宦奪權,外敵環伺,本宮看這大魏朝的江山……”
“公主!”
越說越不像話了,穆元承止住她的話頭。
魏鸾側首回身似笑非笑,“這廂房之中隻有你我二人,指揮使又有何懼?本宮竟不知,穆二郎去了漠北一趟,變得如此膽小如鼠,莫非是被北地女人給吓怕了,還是被蠻人攝住了魂。”
如今朝中局勢波詭雲谲,他步步小心,以為應個公主相約沒什麼,想不到明月公主有些瘋相,不免生出些後悔答應公主相邀。
“卑職身上還有差事,就不與公主多做閑談,卑職告辭。”
他握了握佩刀,一身勁裝甲胄,他今日是真有差事。
看他要推門而去,魏鸾坐在杌凳給自己慢條斯理地斟茶,不緊不慢開口,“如果本宮說昔年私鑄官銀中,穆禦史的死并非天災而是人禍,指揮使也如此無動于衷嗎?”
穆元承僵了一瞬,很快又狀若無事。
“難道指揮使不想知道真相嗎?”
見他還是走了,魏鸾追上去,穆元承垂眸,想,但不是現在。
斜對面酒樓的崔盈,指着二人,對風卷殘雲饕餮一般的穆五郎啧了一聲,“你們穆家馬上又要多一個公主了,皇家的公主,是給你們家生的吧。”
哈?穆五郎擡頭,疑惑極了,他聽不懂表妹在說什麼。
崔盈看他這模樣,從他懷裡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嘴角泛黃的羊油,“我是說,你馬上又要多一位公主嫂嫂了。”
“假的。”
這話他說得極為肯定,惹得崔盈都好奇了,“你怎知我說得是假,方才我可兩隻眼睛都瞧見了,你二哥跟公主私相授受呢,哼,你二哥真是渣男。”
“渣男?”
糟了,一不小心說出心裡話了,崔盈暗道不好,忙胡謅,“渣男就是,就是……”
瞎編不出來,崔盈趕緊岔開話題,“你怎麼說這事兒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