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她給五郎做貴妾?”
穆元承食指敲在桌案上,擰着眉頭好似有些難以置信,前幾日他原是要去考校五郎,沒曾想碰上個小丫頭,這事兒放在其他幾個弟弟身上,他自是不會開這個口問個究竟。
可五郎不同,他最擔心有人接近五郎,利用五郎做對甯國公府不利之事。
“怎麼了?我瞧着那丫頭還不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好不容易有個丫頭能得他青眼。”
孟氏愣了一下,有些納悶二郎好端端問這個幹嘛,不過到底還是将自己的打算說了。
“她是崔绾的娘家侄女,娘已經查過了,這姑娘在閨中時孝順知禮,養得還不錯,人也機靈活潑,配五郎正合适,五郎屋子裡一直冷清清。”
見大兒子斂目沉思,孟氏自顧自将自己對兒媳岑氏的不滿也說了出來。
“當初我就不該給你娶岑氏,這個妒婦,折騰的你屋裡連個孩子都沒有,要不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就該拿七出之條休了她,漱芳才沒了孩子,終歸是你……”
聽自己親娘絮絮叨叨說起自己房中事,穆元承薄唇緊抿,耐着性子等她說完,然後不管這茬,反而提起穆五郎與崔盈之事。
“兒子聽說她在東甯府還有門親事。”
他這般說,自然是派人去查過崔盈底細了,一個平平無奇有幾分姿色的商戶女,也值得他娘在他面前提了又提。
“這……我知道。”
“不過是個小郡刺史,二郎。”
穆元承提起崔盈那樁已經下聘的親事,孟氏被噎了一下,大兒那張蓦然嚴肅的臉,隐約可以看出自己婆母安樂長公主的影子,甚是威嚴,頓時她氣勢矮了半截,讷讷道:“你弟弟好不容易有個中意的。”
“那娘這意思是,要仗着國公府的勢,強奪人妾不成。”
“你這孩子,娘,娘隻是……她還沒入府,哪裡,哪裡又稱得上強奪人妾了。”
說到最後,孟氏聲音漸漸小了,顯得有些中氣不足,她也心知自己這次做得有些不對。
穆元承把玩着玉佩,一襲白袍看起來清隽矜貴,就如同尋常世家子般,看不出是個征戰沙場的将軍。
他極為鄭重地提醒着親娘,語氣肅然,以緻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前幾日,兒子入宮見陛下,陛下待兒子,早已不如從前,娘難道沒發現近年來,國公府除了兒子,幾個叔叔,和堂弟們都隻是領個差事點卯,終日閑散度日,隻怕這府上早就不如娘想得那樣鼎盛,可萬萬不能漏出錯處。”
“我,她,這,那你弟弟。”
孟氏期期艾艾,被兒子這番敲打,立時面紅耳赤,隻覺倒不如不生他,哪裡有這般訓自己親娘的兔崽子。
“兒子還沒說完,二是兒子前幾日去瞧五弟,發覺他竟在兵書上寫菜譜,還插了一屋子的花,豢養的飛奴也撲騰個不停,吃,喝,玩,樂,隻怕娘給五郎看中的貴妾,都快将五郎帶壞了,倒像個纨绔子弟。”
“兒子瞧那商戶女頗有手段,還引得府上小郎為她在族學大打出手,想必是個不安分的,五郎被養得懵懂了些,自然抵不住那商戶女引誘。”
穆元承自覺看穿了崔盈的真面目,那日未當場訓斥此女,不過是給胞弟留面子。
“唉,你當娘願意,娘原是想着她若是得公府襄助,擺脫那樁婚事,心中必然感激,五郎年輕英俊,縱然,縱然心智有缺,也比去拿刺史府好多了,她知道好歹,定能拿五郎當做恩人對待,既是恩人又是相公,日後也會安心伺候五郎,真心待五郎,你知道你弟弟這麼多年,也沒個溫香軟玉體貼他,二郎,你弟弟與你終歸是不同。”
孟氏将自己心裡那點子算計跟兒子和盤托出,在提及次子時,她一瞬間仿若老了十歲。
“隻怕人心難測啊,母親。”
穆元承在說人心難測時拉長調子,意味深長,接着喚了一聲母親。
他不認為那日見過的那小娘子,隻因這事兒就對五郎感恩戴德,隻怕五郎做了她的墊腳石。
望着長子那雙似乎能看破人心的丹鳳眼,孟氏心知他這還是不放心自己給五郎納那小娘子,幹脆一股腦将掏心窩子那點話說了出來。
“我也不知自己還能照看五郎多少年,你也成家了,又汲汲鑽營,忙着你那朝中大事,連自己的後院妻妾争鬥都不能管顧,哪裡還照看得了你弟弟。”
“娘這才打主意給你弟弟找個知心人兒。”
穆元承啞然,娘這番話雖說有些難聽,卻也一針見血,不過娘未免将自己與五郎的手足之情看得太輕,他那後院那些女人,他委實生不出什麼心思去管顧,左右她們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燈,娘若是操心她們,那便是自己找罪受。
納她們進來或多或少也跟朝堂勢力扯上幹系,朝堂上又波詭雲谲,同娘說不清。
這對國公府内最尊貴的母子争吵起來,内容涉及朝堂府内各事,也有些隐晦辛秘,丫鬟婆子們紛紛垂頭,噤若寒蟬,隻恨不得連呼氣兒聲都不要發出來,正堂内,一時阒然。
孟氏也知道自己說得過分些,再說隻怕要傷着母子情分。
最終是穆元承讓步了,“阿骁屋裡有個知心人也是成的,貴妾就實在不必了,若不是五郎……尋常小官家的女兒,也配不上給阿骁做妾,她一個沒有外家的商戶女,給五郎做個侍妾已是尊榮至極,況且府上已經有了個崔氏,再來個貴妾小崔氏,難道叫旁人都以為我們穆家的男人,就專情這種滿身銅臭的商戶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