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隐約覺得胳膊腿兒都發酸,一翻身,立刻被細細的痛楚驚醒,皺着眉頭倒吸冷氣,慢慢地倒回原處。
某些記憶立刻翻湧起來,她一巴掌拍在臉上,自己跟自己裝死。
“醒了?”
聲音是從帳外傳來的,孟嘉聽見,慌忙先把光裸的手臂縮進被子裡去。隻這麼個簡單的動作,華纾已經挑起紗簾走了進來。他跟她似乎完全不同,衣衫整齊,精神飽滿,步伐身姿與常日無異。
相比之下,她這幅半癱不癱的模樣真是太丢人了。
孟嘉裹着被子暗歎,華纾不解她是什麼心思,但見她直眉楞眼地看着自己,因此在床頭蹲下身來,四指探了探她額頭,問道:“哪兒不舒服?這樣看着我?”
“沒,”孟嘉斟酌一下,摻了些水分,“就夜裡有些不适,睡醒就好了,沒什麼不舒服。”
華纾挑挑眉:“沒什麼?”
孟嘉含糊道:“我都睡到現在了,還能有什麼……對,什麼時辰了?”
“剛到午時。”華纾看看窗子的方向,又把目光轉回她身上,“那——你可要起身?”
“起身。”孟嘉裹着被子,郁悶道,“……我衣裳呢?”
華纾去一旁的矮榻上拿過準備好的衣衫,又返身回來,擱在她面前:“喏。”
孟嘉揚了揚唇角:“你是不是該出去?”
“為什麼?”華纾非但沒有出去,還往床頭的雕花欄架上悠哉一靠,“我們昨天已經成親了,以前可從沒有見過,你還能那麼乖,讓看哪兒就看哪兒,讓怎麼樣就怎麼樣,嫩得像一包水,真是——”
孟嘉捂住他的嘴,憤憤道:“别說了!”
華纾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親了親那柔軟生香的掌心,又俯下身來,勾住她的頸子,目光肆意地掃過一片微帶些紅痕的肩頸,卻隻親了親她的眉心,低聲道:“真是讓我後悔……隻聽你哭着喊着說這兒疼那兒疼,一時心軟耽誤工夫,早知道你那麼經折騰,還盡顧着憐香惜玉幹什麼?我昨日才知,原來世人多醉心此道,果真不無道理,既然你沒什麼不好,不然……”他喉結滾了滾,手掌從她手腕往上滑,掌上薄繭在柔膩的肌膚上激起一串癢意。
孟嘉心跳如擂鼓,反應迅速地用另一隻手推開他,正色道:“我方才說話不大嚴謹,實則是剛睡醒還未曾來得及正經感受,現下醒得徹底,才發現實在是疲乏疼痛尤其不堪,你素日習武慣了,可能與我感受不大相同。委實是我生性懶惰,将身子養得弱了,你……該是能體恤吧?”
華纾很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
孟嘉:“……”
笑完了,他起身,向她的妝台處從首飾匣子的下層取出一疊紙箋來,靠在床頭一句一句地念給她聽。
孟嘉越聽越困惑且震驚,打斷道:“你拿的是什麼?”
“我嘛……”華纾悠悠道,“我恐怕自己伺候不好嬌貴的孟五小姐,命人去浣月樓取了一道經,這上面二十個女子自陳皆各有不妥,我以為女子便都是如此,沒想到——”他瞧瞧孟嘉,促狹笑道,“愛妻如此天賦異禀?”
“……”
孟嘉沉默片刻,一言不發地坐起身來,一手撈過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衫,旁若無人地穿上,抖開中衣披在身上時,慢悠悠道:“我記得,我第一次到這兒來的時候,是可憐兮兮地在宮裡被罰跪,這衣衫還是你給換的。但不知道是記性不好還是眼睛不好,明明櫃子裡有一堆按我尺寸做好的裡衣中衣外衣,結果我偏偏隻落了一件極不合身的中衣将就。”她系好了衣帶,回頭看着笑容變淡的男子,笑道,“騙我還真上瘾了?”
華纾直起身,按着她肩膀道:“你先騙我的。你為什麼事事不肯同我坦誠?傷就是傷疼就是疼,别人不可以看見,難道我也不可以?”
“我對你還不坦誠?!”孟嘉真動氣了,一臂拂開他的手,立刻起身想跳下床去,沒成功,反而疼得又倒了下去,氣憤道,“那誰對你坦誠你找誰去!你娶我幹什麼!”
這一動,她才覺出這個疼勁兒來了,眼角都飙出淚花來。
華纾變了臉色,幸而及時接住了她,瞧見她眼裡閃爍着水光,忙服軟哄道:“好好好……都是我錯了,别生氣,都是我性子惡劣,該好好自省,以後我再也不騙你了好不好?”
孟嘉抹去疼出來的淚花,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華纾一本正經,“方才是最後一次,我保證。”
其實,他這倒也說不上騙,隻是一個小玩笑而已。孟嘉見他說得認真,怒火頓時就消得差不多了。
她松了勁兒,果斷倒在他懷裡低号:“這麼疼!怎麼這麼疼啊!!!”
華纾摟着她,無奈地笑了。
究竟,穿衣這件事還是華纾幫忙的。
孟嘉向來是吃一塹長一智,華纾也深谙她脾性體格,因是又着實地素了兩天。又兼飲食上注意,孟嘉複原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