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纾點點頭:“也好,過了前面的穿堂,再往後就是正堂,想必她在那兒等你。”
按他所說的過去,推開門,卻不見甘春,僅是桌子上有一隻茶盞,揭開蓋子來看,還一絲半絲地冒些熱氣。喚人來問,卻說郡主剛走,似乎是接了家裡的什麼消息。
孟嘉涼涼地一笑,“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叨擾了,告辭。”
華纾耍她,還真是耍上瘾了。
她要往外走,卻被華纾擡手一攔攏在了懷裡,男子低沉的笑意從頭頂上傳來:“想不想念我?”
孟嘉撇撇嘴:“不想。”
“沒良心!”華纾突然抱起她來,往後堂走去,笑道,“别動,裡間暖和,老在這裡說話凍着你了。”
孟嘉道:“凍死用你管?”
華纾不搭理她,但似乎很愉悅,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任憑孟嘉說什麼尖刺的話,他都當成沒聽見。
後堂果然滿室生春,美人榻上鋪陳着狼皮褥子,男子把懷裡的人輕輕放下,雙手壓着她肩一本正經地笑道:“用不着我管嗎?你不知道,我這個人最愛管閑事的。就如今天,原本趙缁門前遇見碧波郡主,她急着要入宮,我瞧見她一步三回頭的猶豫模樣,立刻就要自告奮勇去救你。你說,我這閑事管得怎樣?”
孟嘉道:“你不去,他們能吃了我不成?就算尋由頭要治我個不敬上官的罪過,讓我在年前坐幾天大牢,也不是沒經過的事了。”
華纾啞然失笑,“你還得意?”
孟嘉道:“就事論事罷了。”
華纾道:“罷了,我不跟你說這個……難道你真的一點點都不想念我?”
不知道是不是屋外和屋裡的冷熱差距太大了些,她受了許久的凍,驟然挪進暖室内,便覺得肌膚下發起熱來,連帶着耳下到頰側都微燙起來。
華纾離她太近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下意識地垂下眼睫,目光卻又掃在了那飽滿鮮豔的唇上,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它的觸感。它明明是這麼美麗的模樣,卻向一朵危險至極的毒花,每每攫到獵物,就要把它吞入腹中似的。
她的臉更燙了,趕緊把眼睛轉向一邊,“那麼多事要辦,我哪兒有時間想你。”
華纾的拇指輕輕地撫了撫她的眉心,漂亮的鳳眼眼角開始泛紅,“我是不是病了?我天天在想你,日也想,夜也想,食也想,寝也想,睜眼也想,閉眼也想……小大人,你真是厲害得很,你給我下什麼藥了?”
毒花頃刻攫住自己的獵物,那句“哪有什麼藥”不知道被吞進了誰心裡。
漸漸地,孟嘉感覺到,他好像在發抖。突然間,一滴水從鼻梁滑下臉頰。
她費盡力氣從兩個人的風暴裡脫出身來,也覺得發軟發抖了,她努力平穩下聲音:“你……怎麼了?”
華纾擡手抹去她臉上那滴淚,嗓音不複泠泠,低沉滞澀:“你要是不愛我,恐怕我們要一起進地獄了。”
孟嘉挑眉:“你會殺了我?”
華纾道:“我甯願一片片剮去自己。”
孟嘉抿抿唇:“這也是在威脅我嗎?”
“不。”華纾溫柔地看着她,突然笑意融融,“你隻要不愛上别人,我就不相信你不會愛上我。”
夜間的宮宴擺在儀鸾殿,是為迎兩位少君所設,太和長公主牽着陛下高坐上首,一旁是定王攜王妃共席。除了重徹、重頗及六部尚書俱到外,就是迎接兩位少君的幾個官員。夏谌仍舊稱病,倒是公祖珛也在宴上,與戶部尚書張浃對坐群臣之首。
甘春沒來。
這等宴會着實沒什麼意思,多是定王同趙缁、華纾輪番客套一下,沒多久小皇帝說累了,太和就帶着他先行離去。定王妃不勝酒力,定王陪着也挪到偏殿裡歇着去了。
這等宴會,上面的人來露一露臉都是很給面子了。吃喝玩樂陪聊陪笑的,主要是小輩的事。
果不其然,定王剛走沒多久,重徹就走到了趙缁面前,趙缁急忙站起身來。
重徹從侍女捧着的漆盤裡拿過金杯,由人斟滿,笑道:“此乃丹慎所貢美酒,不知道合不合賢弟口味,嘗個新鮮罷了。”
趙缁笑道:“甚好,我敬賢兄。”
……
孟嘉打了一個哈欠,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右邊的禮部司員外郎讨論哪個糕冷了好吃哪個糕熱時有一股獨有的香氣,這位年近四十的老大人似乎于飲食上格外有一番心得——
“這青梅餡兒于過油酥皮最不相稱,好好兒的清爽口兒生被弄得膩膩歪歪。若以糯米磨粉炸制,外脆裡嫩,别有風味兒。”
“這鴨子用料不鮮,若以南境新采花朵制成花醬,填入肚腹,必然生香!”
“這、這肉加料時的火候晚了些……”
老大人見孟嘉很是捧場,說到激動處,一拍大腿,眼睛放光。
孟嘉被這一拍驚得一激靈,一笑道:“大人見解獨到,見解獨到。”
她打量了一下對方清瘦的面頰,心想:這老頭兒不是挑食才餓成這樣兒的吧?
他們禮部的人,真是……說到禮部,不知道上次托齊遠辦的事他辦好了沒有——她那隻金酒壺可是被揣走了!!
還好,她今夜就能回家了。
等舞姬換過三次,這宴會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