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一個未知的嫌犯,至于把定王世子得罪個底朝天嗎?!
重徹拽了拽馬鞭,面色陰郁,顯然被孟嘉勾動了真火,要動些真格的看看。他招手叫來随從,耳語兩句,便見那人颠颠兒進去,不多時搬來了一張太師椅擺在堂前正中,一隊十人從側門魚貫而出,在階下站成一排。
重徹斜身坐在太師椅上,下令,“準備!”
十人皆是一般動作,左手擎起手中的彈弓,右手圓石安放完畢,拉開牛皮筋,齊刷刷地對準來敵。
片刻之間,十人的目标全部集中在僅剩的兩名女子身上。
一柔一剛,一文一武,一紅一黃,卻是一般地挺直腰闆,一般地無所畏懼。姜黃橫劍而立,孟嘉的目光穿過眼前的保護和十人的攻勢,與重徹直直撞上。
重徹此時卻收了鋒芒,懶散道:“現在滾,本世子還給你留兩分臉面混日子,再死釘着,我可不保證你是死是活是榮是辱。我那位皇姐雖在父王跟前有兩分臉面,也不至于為死了一個女人就将我下獄決罪。本世子勸你,小小年紀警醒着些。憑這張臉尋個男人嫁了,安安分分地做一個女人,豈不比為人踏腳賤石的強?”
他話中意思,俨然已當定王為天下共主,今日之天下雖尚非定王之天下,明日天下卻一定是他的天下!
這些話,誰說都隻有四個字——大逆不道。
孟嘉被他聒噪得不耐煩了,反唇相譏:“生死皆為天數,微臣無法預料,亦無法更變。至于世子所言女子,王妃亦是,長公主殿下亦是,被害的張三小姐亦是,何以據評安分與否?若臣血一濺,得世子警醒,雖死猶生,何榮哉!”
“賤人饒舌!冥頑不靈!”重徹面如寒冰,喝道,“今日如有人在王府撒野,不管男女高低,驅逐為止,死傷不論!”
孟嘉生得一雙杏子眼,水靈靈的晃人,臉頰飽滿瑩潤,本該是鮮嫩可愛模樣,偏偏長就一對細淨刀眉,使得她笑時如滿月盈輝。如今不笑且怒,恰似山雨欲來,看着平靜,風暴皆于眼底翻卷,勢頭淩厲懾人。即使和驕狂已極的定王世子對峙,也絲毫不落下風。
先兵、後禮,如今該動真格的了。
正當雙方劍拔弩張之時,二門處忽然遠遠地傳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喘呼聲,回頭一瞧,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
“世、世子!”喚罷,那人喘勻兩口氣,急至階下,打躬禀報:“世子,吳王世子來了。”
“代羅?”重徹從太師椅上彈起,驚疑不定,“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麼!”
孟嘉将這話聽進了耳朵,暗暗長吐了一口氣。
吳王她曉得,如今兩浙的霸主,掰着指頭細數,近十年受封的異姓王也就出了這麼一位。
不過,這王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給的,當年吳王代骞受封,就是因為狠狠心咬咬牙把他的嫡長子代羅送到了恒安,名義上是沐浴皇恩伴皇子讀書,實際誰看不出來呢?吳王原本管的是浙西,後來浙東出了叛亂,他借着内線消息提前動兵,以迅雷之勢把這亂子平了,朝廷大加贊賞,代骞起了心,想把這兩塊地盤一起吞到肚子裡。便把臉面抛開,命根子送給皇室攥着,不過是想得到朝廷正統的支持把住兩浙。丢兒子不丢地盤,丢面子不丢裡子。雖說前幾年被淮南削了一處膏腴之地,但這也正合朝廷的心意,兩處彼此一掐反倒安全,如今自然仍是風光無兩。
這位的世子之位,也是來京後才由吳王正兒八經上書請封下來的。
孟嘉暗度,真是瞌睡了來枕頭,有這位吳王世子在,諒重徹也得給他老爹留兩分臉面。
猜度不出代羅的來意,重徹也顧不得其他,趕忙吩咐,“走,出去看看。”
話落,重徹率随從出了門。孟嘉毫不猶豫,也跟出了府門。
計寒宵原本被擱在了門房處不得入内拜見,久候焦急,見孟嘉二人出來,忙也迎了出來,急道:“大人,你們怎麼樣?見到人了嗎?”
孟嘉擡擡手,止住他詢問,看向街西,口中道:“還沒有,莫急。”
沒多大會兒,幾十随從童仆簇擁着一頂轎子沿街而來。
漂亮的小童上前打起轎簾,迎出一位玄色廣袖袍服的青年,此人儀态端方,舉止舒緩,襯着周正面貌,暖似漠漠凜冬之煦陽,就連嗓音也如溫泉潤石一樣令人熨帖。
代羅笑道:“布川賢兄,愚弟今日入宮面聖,聽聞賢兄昨日摔傷,情急之下來得匆忙,未具拜帖相投,賢兄莫怪。”
布川是重徹的字,如此稱呼,看來這位吳王世子和重徹的私交倒也算不得壞。畢竟,雖都是世子,定王和吳王,可要差得太多了。
重徹也下階笑迎:“好啊,如今你代青镗也開起我的玩笑了!你來我這裡,什麼時候用得到拜帖?再說,不過一點兒小傷,也值得跑一趟?既來了就快去看看我母親,她前兩天還念叨着你,說你不來看她,她倒有一樁好事等着,催我下帖子請你去呢!”
代羅道:“是我的不是,頭兩天太傅功課催得緊了些,我夜裡賞花,又染了一場小風寒,恐過了病氣給你和王妃,一直不得空過來。如今好了,自然要來向王妃請安。”說着,眼光卻向孟嘉這邊轉了轉,似乎是才看見,指她向重徹道,“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