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是錦中來的。”顧德勝後退半步,大有一副随時腳底抹油開溜的架勢,“你到底是誰?”
盛勇盯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鼻子:“你耳朵是不好嗎,我說了,這是我小妹的房子!”
他視線掃過兩人買的東西,冷諷道,“一點兒不會過日子,都買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鍋碗瓢盆不買,淨買這些用不着的東西!你們住這兒,還想讓我小妹照顧你們?想得可真美,呸!”
顧德勝夫妻倆雖然也過過苦日子,但由奢入儉難,對于怎麼洗衣做飯,早已生疏了。
東西多數是蔣秀荷挑的,臉色漲紅:“都是用得着的。”
“你們倆連爐子都不買?該不會想每頓下館子吧?小妹可不會給你倆做飯。”盛勇字字句句不忘挖苦夫妻倆。
“管得着麼你?”顧德勝已經當了很多年顧老闆,什麼時候被一個年輕人這樣挖苦過?
盛勇冷笑:“管不管得着的,我沒那麼多空,就是看過不眼說兩句,你聽不慣也得忍着,不想忍就滾回錦中去。”
這話徹底捅了顧德勝心經,他叫起來:“你接近我閨女到底有什麼居心?我告訴你,這旁邊就是派出所!”
“去啊,你去啊,倒不知道警察同志先捉誰?”盛勇處理完手頭的櫃子,放下手來,披上衣服推門出去,“你倆等着。”
盛勇離開後,蔣秀荷把門一鎖,害怕地說,“他會不會去派出所舉報我們啊?”
“他敢?!”
話雖然說得很硬,但顧德勝手指有些發抖,一屁股坐在剛才盛勇坐過的小馬紮上,惴惴不安地一直看着大門:“我又沒犯法,怕他個屁!”
但其實是怕的,他十分鐘看了不下二十回。
“我看他是盛家的吧?”
“哼!多半吧。”
約莫半個多小時,門口有響動,接着倆人看着門鎖由外擰開,盛勇一手提了個煤餅爐子,一手拎了些米面糧油進來。
他把爐子擱在旁邊的小竈間,朝夫妻倆招手:“過來看怎麼用。”
他動作娴熟地演示了一遍點燃煤餅的操作,又把鍋拿去水龍頭那用新買的抹布刷幹淨,淘了米之後坐上火。
接着行雲流水一般把菜和肉都洗了,菜闆一鋪,唰唰幾下切完。
蔣秀荷拉了拉顧德勝的袖子,用眼神問,他是在幫咱們做飯嗎?
顧德勝眼一橫,我哪知道他壺裡賣什麼藥!
盛勇動作很麻利,擦擦手,不鹹不淡地問:“菜你們自己總會做吧?”
看他們夫妻倆的眼神,就像看兩個廢物。
“廢話,當然會!”顧德勝啧聲:“怎麼不買煤氣爐子?這玩意兒早淘汰了吧,誰還用這個?”
盛勇給了他一個諷刺的眼神:“想買你明天出門兩裡地,那邊有。”
他解了新買的圍裙,低頭繼續幹木匠活。
如此,顧德勝終于能确定,這人雖然嘴上說得難聽,但也确實在幫他們安頓。
見他手底下的活做得非常麻利,顧德勝嘀咕道:“看你像個土匪,做事倒是還行,我們畢竟是長輩,你姓盛吧?”
“别給自己臉上貼金,我隻是不想你們動不動把小妹從學校叫出來,影響孩子學習懂不懂?沒見過這麼不懂事的爹媽!你們自己想想,我小妹享過你們什麼福?同富貴沒有,共患難倒是有她?你們另一個閨女呢?隻同富貴,不用共患難是吧?”
蔣秀荷臉臊得通紅,低頭去收拾油鹽醬醋和買的那些日用品。
這兩天聽蔣明智訓話已經很叫人頭大,如今,連個小輩都能一句話讓他們無地自容。
顧德勝昂首反駁:“什麼亂七八糟的!誰說要小夏吃苦了?這房子不是我們買給她的?還有青葳,你怎麼知道她沒在幫忙張羅?”
青葳,青葳什麼時候能把那水泥廠的渠道幫着談好?
盛勇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顧德勝。
将就着對付了這頓晚飯,等家具店送過來的床上休息了一晚後,顧德勝一番喬裝後,和蔣秀荷兩人去了郵電局。
電話好容易接通後,等了好半天,才等到顧青葳過來接電話。
也不知是因為大半個月沒通過話,還是别的什麼原因,顧德勝竟然感覺到了生疏和難以啟齒。
寒暄半天之後,蔣秀荷指着電話機上計時的液晶屏,示意讓他快說。
他清了清嗓子,終于切入正題:“閨女,你之前說的水泥廠,那邊有信兒了嗎?”
但顧青葳聲音遲滞片刻,似回避,又似有些為難:“爸,我最近忙,忘了問我同學,我再去問問,回頭有進展了給你打電話!”
顧德勝心裡一堵,将他們現在暫時在京市,讓她别往家裡打電話的叮囑說完,便挂了電話。
夫妻倆互視着,分别從對方眼裡讀出了不是滋味的眼神。
顧青葳,好像并沒把他們的境遇和生活,挂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