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諾點開對話框,一條信息湧入眼底。
【你可以制作驅趕蟲族的柯藤草?】
眼前的字體恍惚晃動起來,畫面變得模糊。
他擦了下眼睛才發現不是畫面變得模糊,而是眼睛變得模糊了,眼淚不受控制堆積在眼底,心髒深處似乎也積滿鹹澀的淚。
他努力去打字,手指哆哆嗦嗦,過了好一會兒,才打出來一個【是】字,又遲遲沒有點發送鍵。
陸遇。
真的是陸遇。
時間仿佛重置,他回到了那個陸遇還活着的世界。心髒深處鹹澀的淚化作膨脹的棉花糖,甜蜜絲絲縷縷包裹住他。
他鼓足勇氣,發送信息過去,又找到占廷的賬号,迫不及待将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占廷。
【占廷!陸遇通過我的好友了!】
【哦。】
【還是想跟你說一聲謝謝,今天駕駛藍色機甲的人是你嗎?】
【嗯。】
【很酷。】
【呵。】
蘇諾叉掉和占廷的對話框,發現陸遇還沒回複信息,忍不住在屋裡來回踱步,可惜房間太小,幾乎是原地打轉。
十多分鐘後,陸遇回複了信息。
【為什麼找上我。】
蘇諾冠冕堂皇敲出一段文字,想想都删掉,隻保留一句話。
【因為我想幫你。】
【我不可能無故相信一個陌生人,你是誰?】
【陸副将,我的身份暫時不能告訴你,但我絕對不會害你,請你相信我】
【不想告訴我是誰,至少要讓我知道你的模樣。】
蘇諾自然不能把照片發過去,發了照片,與告知身份沒有什麼區别。自己現在還是元宮的傭人,頂着這層身份,被陸遇知曉的話,陸遇一定不會信任他。
一時之間陷入糾結中,又怕自己遮遮掩掩,對面會不耐煩,隻好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不發臉,發其他照片可以嗎?】
【嗯。】
蘇諾開始挑照片,選了一堆不露臉的照片,但沒有一個滿意的,他索性打開攝像頭,打算現拍一個。
焦距對準身體,他忽然想到上輩子的事情。
有一段時間他不喜歡穿襪子,反正雙腿沒有知覺,索性自暴自棄。
有一次陸遇過來,恰好看到他光腳的情形。
陸遇俯下身,握住他的腳。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以為雙腿恢複了知覺,竟能感受到腳踝處,陸遇指腹帶來的粗糙摩擦感。
陸遇為他穿上襪子:“小心着涼。”
自那之後陸遇常常叮囑他,要穿襪子。去塞缪爾戰場之前,也特地叮囑過。
焦距向下移動,最後落到他的腳上。
咔嚓一聲。
拍下一張照片,發送過去。
此刻,另一邊,會議室内。
“陸副将,你怎麼看?”
“挺可愛的。”
陸遇看着光腦中傳過來的照片,小腿纖細勻稱,腳趾白皙,指甲顔色很淡,修剪的四四方方,整隻腳看着很小巧、很可愛。
說完話,會議鴉雀無聲。
陸遇意識到不對勁,關上光腦,擡起頭和面無表情的陸幸對視一眼,目光飛快移到正前方的幕布上。
幕布裡投影的畫面是一群剛孵化出來、不斷蠕動的薩克魯幼蟲。
“嘔——”
忽然有軍官幹嘔出聲,其他人臉色也不怎麼好,看着幼蟲,又看看陸遇,欲言又止。
陸幸:“挺可愛的?”
陸遇緩過神,笑了下:“這不可愛嗎?”
“嘔——”身旁又一個軍官捂着胃幹嘔出聲。
陸遇:“……”
陸幸瞥了一眼陸遇,繼續分析薩克魯幼蟲的情況:“這些幼蟲的腦部與傳統的薩克魯蟲結構不一樣,與雙頭蟲也有所區别,目前還不知道是薩克魯蟲進化了還是變異了,我已經安排一支科研小隊留守在星球上,觀察這些幼蟲的情況。”
……
會議結束。
陸遇跟在陸幸身後離場。
陸幸:“最近傷養的怎麼樣?”
“挺好的。”
“破壞元宮慶功宴的人是你嗎?”
話題陡然一轉,陸遇本能想否認,瞟了一眼陸幸的側臉,轉而道:“哥,我這次雖然沒有找到袁簡意要給我的東西,但是我發現了秦晁的蹤迹。”
“所以你直接殺了他?”
“他該死。”
“他應該接受審刑庭的審判,而不是私刑。”
“交給審刑庭?他有合适的理由可以脫罪,對付像他這樣的人,就該直接轟死。可惜的是,還是給他留了個全屍。”
“……”
“那為什麼還将丙壹小隊攪得天翻地覆?”
元宮緊急封鎖住訊息,不想将這件糗事傳出去,但那架藍色機甲有記錄儀,陸遇将這個以第一視角記錄下來的視頻放到網上,立刻引發轟動。
各大版塊現在都是丙壹小隊被打、元宮被炸的報道。
元宮試圖全網删除視頻,可還是控制不住事态的發展。
“袁堯想給丙壹隊貼金,那我就讓大衆看看丙壹隊酒囊飯袋的真實模樣。”
陸幸目光黑漆漆睨向陸遇,一副無可救藥的模樣。
陸遇沒心沒肺笑了下:“哥,你不用為我擔心,我做事心裡有數。”
陸幸不置可否,生氣不過三秒鐘,他又面無表情道:“今晚回家吃飯,你嫂子做了你愛吃的菜。”
“不了,我還有事。”
“名琮想你了。”
提及到這位小侄子,陸遇立即改口:“好。”
蘇諾發完照片,時不時看對話框,一直沒收到回複。
晚上快要入睡時,對話框忽然閃爍起來。
陸遇回複了。
【你對柯藤草了解多少。】
蘇諾陷入到回憶中,上輩子,他意外在網絡上看到一則新聞,上面說柯藤草散發出一種古怪的氣味,是唯一可以驅走蟲族的草,可惜在多年前已經滅亡。
他看着柯藤草的圖片,擡頭望向窗戶,發現柯藤草長得和他家窗戶上那株不起眼的盆栽一模一樣。
那是他當初随手嫁接的兩株植物,沒想到竟意外創造出柯藤草。
隻是可惜,他想不起來最初的那兩株母體植物是什麼。
往後再也沒有嫁接出來第二株柯藤草。
【有一點了解,我目前知道的是,它需要兩種植物嫁接。】
發完話後,他又飛快補充了一句。
【我最近一直在查文獻,如果有什麼線索和進展,我會及時告訴你。】
對面的陸遇看着回複,低低哼笑了聲。
查文獻?
他怎麼沒看到他查過文獻?
他明明晚上一直在查的都是關于他的各類八卦。
想到蘇諾為了接近他,找出這麼一個理由也不容易,陸遇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簡單回複了句話。
【要睡覺了。】
收到那句預料中的回複【晚安】後,陸遇才關掉光腦真正去睡覺。
元宮。
蘇諾閉着眼,努力回憶陸遇曾經送給他的盆栽。
各式各樣,太多了。
上輩子他和那些盆栽面對面都沒有找出來,這輩子沒有實物,更難操作。
所以明日還是要買盆栽,動起手來,實在不行就将千千萬萬棵植物都嫁接一下,沒準就能成功。
上輩子嫁接失敗,應該不僅是種類的問題,嫁接的步驟可能也有問題。
……
在袁簡意回到袁家治療一個多月後,袁簡意名義上的那位未婚夫,徐璈,終于出現了。
病房内。
徐璈握住袁簡意的手,聲淚俱下說着話:“簡意,長輩一直在給我施加壓力,我是徐家的長子,要承擔起家族的責任。昨日,徐家長輩已經和星主商量好了,你我的婚約就此作廢,改為……我和你的弟弟袁露聯姻。”
“對不起啊,簡意,我心中理想的妻子始終都是你,我會在心底永遠為你留一塊位置。”
上輩子蘇諾聽到徐璈這番薄情寡性的話,心中忍不住為袁簡意打抱不平,這輩子他裝作沒聽到,背過身自顧自忙着自己的事。
作為當事人的袁簡意在醒來後,都不在乎徐璈的背叛,依然選擇和徐璈複合。
那他何必自讨沒趣、多管閑事?
徐璈摸着袁簡意的面龐,摸了會兒,忽然道:“以前你不肯讓我摸,現在還不是被我摸了。”
真情實感忽然褪去,像是突然意識到不用再僞裝,徐璈的聲音隻剩下調侃和戲弄。
“真是可惜了這張臉蛋,帝國白月光啊,曾經再怎麼令人心動,現在也就隻能一動不動躺在這裡,像一塊木頭。”
“我倒是不介意娶了袁露,順帶把你也娶了,一夫二妻,就是袁家……哼,恐怕不會同意。”
徐璈的手慢慢下滑,撫過袁簡意的脖頸,來到胸口處。
蘇諾餘光看到,端着流食過來:“徐公子,麻煩讓一下,我要喂意少爺用餐。”
徐璈收回手,瞟了一眼打得黑乎乎的流食,眉頭直皺,他沒有走,在邊上看蘇諾為袁簡意進食。
過了會兒,萱姨推着馬桶過來,說是要幫袁簡意排洩。
徐璈吓得忙轉身離開,走遠了還隐隐能聽到“啧啧”聲,仿佛在惋惜,又仿佛在嫌棄。
人們隻喜歡看到珍珠寶石的光彩照人,并不想看到背後磨砺研鑿的一面。
蘇諾坐下來,望向病床上的袁簡意。
這還是重生以來,第一次仔細看着他。他好像比當初昏迷時又瘦了。臉頰凹陷,皮膚蒼白,如同一件已經破碎卻被膠水片片粘起來的精美花瓶,美麗而脆弱。
蘇諾心中輕輕呢喃:“想不通你為什麼會喜歡徐璈……”
上輩子袁簡意和徐璈第二次訂婚沒多久,徐璈出事死了,之後,袁簡意又和旁人訂婚,但最終不知緣何不了了之。
自此,袁簡意一直未再嫁娶,聽聞是難忘初戀對象,徐璈。
興許感情上的事沒有理由、
袁簡意喜歡的就是徐璈這樣的人。
蘇諾起身離開,沒有注意到,在他走後病床上的袁簡意手指輕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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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宮和徐家改換聯姻人選之事,本想低調處理,怕引起民衆反感。但沒有想到徐璈喝醉酒,把這事沾沾自喜抖露出來,很快這件事情登上星網熱搜,罵聲一片。
徐家隻好站出來,聲稱改換聯姻人選是徐家主動提出來的。
民衆的矛頭紛紛轉向徐家,痛斥徐家利欲熏心。
徐家始終保持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吸引大衆火力,任由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