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能在朝堂上取得如此高的地位，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讓一個有孕的妃子滑胎，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于是季潇宜早産大出血而亡。

元帝給他們的女兒起名叫雲仙，因為季潇宜曾經跟他說過。

願為飛鳥不羨仙

金絲雀夢化雲煙

季潇宜的死對元帝打擊很大，他雖面上不顯，但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覺，一閉眼就是季潇宜死時的模樣。

他也見不了季雲仙，他看到季雲仙，會記起季潇宜說不喜歡他也不喜歡女兒，所以元帝很少會去看季雲仙，而是讓國事把自己填滿。

好在，季雲仙并不是個重情的人，她心中雖然有些在意父皇不常來看她的，但她知道父皇是愛她的。

她心裡知道，并不代表别人也知道。在衆人眼裡，帝王不召見，不關心的人，就是不受寵的人，所以季雲仙從小到大沒少遭人排擠。

連宮中衆人都覺得季雲仙不受寵，烏月更不例外。他們想找個由頭惡心元帝，惡心大昭，但是又不敢沖着元帝的心窩下手，所以就選擇了季雲仙去和親。

恰好肯帕又跟季雲仙有仇，八年前那一腳，是屈辱。季雲仙是大昭公主時，他動不了她，但若季雲仙成為了他的妻子，那就不一樣了。

他能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他們算錯了，他們沒有算到，季雲仙才是元帝最疼愛的孩子，他對季雲仙的愛，甚至勝過太子。

親不能和，仗也打不了。

這八年來，烏月一直在休養生息，如今的實力不比先前差。反觀大昭，三年前除掉了好幾個世家，元氣大傷，這兩年溯昇又不停在清理妄仙門的弟子，如今的大昭人手稀缺，與烏月開戰的勝算不大。

但最後季雲仙還是去烏月和了親。

這是季雲仙自己提的。烏月再提出和親的當天晚上，這個消息就傳遍了皇宮。季雲仙獨自在宮中做了兩個時辰，當晚夜半時分，她獨自一人去了福慶殿，與元帝商議了和親的事。

也就是說，就在現在，此時此刻，季雲仙正在元帝宮中與他商議和親。

季雲仙對元帝說：“我從出生起就是大昭尊貴的公主，吃的最好，用的最好，玩的最好，學的最好。大昭子民辛苦勞作，繳納賦稅，供我錦衣玉食，如今我也該為他們做些什麼了。”

元帝一開始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季雲仙一直在旁勸導。

“我同意去和親自然也是有過考量的，我知道父皇現在想拿下烏月，但是大昭實力有限，如果我去了烏月，可以與父皇裡應外合，找到烏月的弱點，将其一舉拿下。”

但元帝當天還是沒有答應，隻是說自己需要時間考慮。

季雲仙給元帝時間考慮，但後面她又去找過元帝幾回，依舊堅定自己的想法。在烏月使臣來到大昭後的七天，元帝終于答應了烏月和親的請求。

一月後，季雲仙出嫁，她身邊的陪嫁裡帶了一個陌生的丫鬟，是元帝托人跋山涉水找來的鳥語師，可以通過飛禽傳遞信息。

在季雲仙出嫁前，元帝與她進行了一個三年之約。元帝答應季雲仙，三年内一定會拿下烏月，接季雲仙回家。

但在這三年裡，季雲仙……

與溯昇預測的一樣，烏月一族生性殘暴，性格乖張，季雲仙嫁到烏月對這三年裡，受到了許多非人的虐待，她雖有功夫傍身，但在一個全是蠻人的部落中，也沒有辦法保護好自己。

那三年裡季雲仙受到的傷害，生死簿上大緻都記錄了下來，因為這些是季雲仙緻死的原因。

但是溯昇不敢看，他微微顫抖的手用極快的速度翻過一頁又一頁，眼神與文字交錯，強迫自己不去看。

元帝二十六年三月，大昭與烏月開戰，元帝與季雲仙裡應外合，直接拿下了烏月的中心城，擊垮了烏月一族最堅硬的部分，戰争用時不過十天。

将軍凱旋之時，整個大昭普天同慶，元帝提前找人打造了寶馬香車，最舒适的轎攆，準備風風光光的接季雲仙回家。

但是季雲仙沒有撐到回家，那個春天，她即将二十歲生日的時候，她死在了從烏月回大昭的路途中。

她在烏月受的傷太重了，重到身體早已垮掉，本來連冬天都活不過，但卻硬生生撐到了三月，親眼看到大昭攻進烏月城，看到肯帕死在她前面。

她安心了，放下了，也累了。

她的最後一口氣，用盡了。

看完最後一個字，溯昇合上生死簿，現在的他，也感覺好累。

崇剡看得出他情緒不好，勸說他道：“畢竟是曆劫，怎麼可能不經曆劫難？當初不讓你滅烏月，就是為了現在，她必須去烏月，經曆她這輩子的劫難。”

溯昇心裡清楚，但他就是很心痛。他永遠無法把季雲仙和歲和完全分割開。

“季雲仙一點兒都不像歲和，歲和那麼愛自己，她一定不會犧牲，自己去和親。”

“也許季雲仙就是歲和神尊的内心映射呢？”崇剡知道溯昇跟歲和學的愛喝茶，所以剛剛特意吩咐人煮了壺茶來，給他倒上。

也确實，歲和說過，她是會救所有人的。

“崇剡，歲和不想去封印天墟，本尊也不想讓她去，你會因此恨我們嗎？恨我們為了一己之私，沒有保護六界。”溯昇突然問了崇剡這樣一個問題。

聽到溯昇問題的崇剡笑了，他拿起手邊的茶杯，把裡面的茶吹涼，一飲而盡，對溯昇說道：“殿下，您知道我第一次見到歲和神尊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嗎？”

“什麼？”

“我第一次見到歲和神尊的時候隻有三千歲。當時的神尊還不是神尊，也隻有五千歲，她追一個仙界的逃犯追到了鬼都，在我的面前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輕易就将那已經有三萬歲的上仙拿下。”

“我當時腦海中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九重宮阙是不是馬上要出一位女神帝了。”

沒錯，歲和從小就努力上進，同輩裡，她比誰都優秀。

“從那之後，神尊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位榜樣，她的能力一點兒都不比六界各主差，所以我很敬重她，我希望我在接手鬼界的時候，也能有神尊這樣的能力。很多人都将歲和神尊過人的能力歸結于天賦，殿下是她的丈夫，您應該知道，神尊有現在的成就并不僅僅是因為天賦。”

“季雲仙與歲和神尊還是有不同之處的。正如季雲仙所說，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大昭子民賦予的，但歲和神尊不一樣，她是通過自己的努力才一步步登上這個位置。”

“我覺得您說的非常對，所有生靈都在努力過活，沒有人有義務為六界而死。歲和神尊從五千歲起，就一直在為六界安甯辛勞奔波，她對得起任何人。如果是我，我也會做出與你們相同的選擇。”

“您是她的丈夫，其實你應該比我更加了解她，如果真到了那一刻，歲和神尊不可能見死不救，有些話不過隻是在自欺欺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