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魯莽,一瞬卻好似印下封印,阻斷所有言語。剩下的話,僅心聲交流。
“我知道,季之漾。”視線交錯一瞬,陸柏川擡起頭,在他額頭上烙下一吻,“我都想過。”
甚至想得更多。
他聽過因戲生情的戲碼,又怕自己不能辨清。
他試圖勇敢邁出第一步,卻總習慣縮回等待。
陸柏川想,他的感覺沒有出錯……吧?憑他多年察言觀色練出的眼力。
到最後,當他發現一切如他所料,陸柏川暗爽,卻又悔,甚至心裡暗藏着難以言喻的嫉妒——
為什麼先開口的人,不是他?
他說:“很久之前,我就想問你同樣的問題,你躲着我。”
但現在,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他們情投意合,他們心意相通,從曾東來選中他們開始,便最是相配。
哪怕陸柏川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有如水中花,鏡中月,飄渺幻影——他沉浸一場逃離的夢,總有醒來的一天。
可他們都年輕,可以等。生活無非一個又一個的期望支撐。年輕人身上最大的謊言就是相信未來。
季之漾反駁:“我沒有……”可怔怔的,他明亮的眼睛漸漸笑眯成縫,“原來你暗戀我這麼久。”
陸柏川不否認他的打趣,抿着唇,舍不得這個擁抱。他落在季之漾背後的手沿着椎骨向上,懲罰似的捏住了後頸肉,悶聲道:“……那你也很故意。”
等季之漾追問,陸柏川又故意不說,邁着長腿大步快走。沒有半點儀态可言。分明他從小接受禮儀教師教導。
一路踩過地上明亮的光,走進腳下婆娑的影,樹影交錯難辨枝葉。有如他的情動。
又如陸柏川此刻難以言說的心緒。
他輕飄飄好似天上遮不住月亮的雲,又或許是棉花糖。因為圓圓的月亮已經甜作嫩黃的蛋撻。今夜空氣中彌漫着甜。
直到季之漾在他身後叫嚣:“呵呵。蘿蔔串,你完蛋了!”
陸柏川回過頭,一時間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先該出聲制止他啪啪踩自己影子的幼稚行為,還是道出自己的好奇:你是不是想這麼喊我很久了?
現在都算季之漾的專屬稱呼。他的特權。
陸柏川這麼想着,當然是不打算計較。又忍不住,他邊回踩,追逐着季之漾的影子,邊問:“乖,我讓着你……幾,隻,羊?”惹得季之漾不滿嚷嚷。
“拉倒吧,羊可是能把蘿蔔吃了的!”
身份變了,可一切又像是沒變。你追我趕,一路蹦蹦跳跳,骨頭連着筋,都沒得歇。甚至這股莫名的亢奮勁持續很久,從黑夜到白天,兩個人沒睡好覺也都精神抖索。一對眼就笑,戲拍得稀巴爛。
在片場,曾東來忍不住:“你們放假半天放傻了?不會演了?”
季之漾連忙代表兩人道歉。
然而曾東來接下來還是拍得不比之前順。不止是他不滿意,但凡現場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兩個主演的狀态明顯不對,隻像是兩塊互相吸引的磁石。而他們……最好還得是眼觀鼻鼻觀心。
連着幾次幾秒叫停,再沒耐心的曾東來卷起劇本,對着掌心拍了又拍:“你們談了啊?眼神拉絲——拉毛拉!自己看看狀态對嗎?是該這麼演嗎?不是我說……”
他無話可說:“靠北!談了也立即給我分好嗎?”火氣上頭,曾東來都找不回工作狀态。
沒辦法,全場都歇了下來。
都說情場得意,賭場失意。陸柏川覺得真要是賭場還行,他有錢。問題是曾東來沒錢——剛剛還又見縫插針電話裡賠笑求投資,工作上失意,全組都耗着,感覺還不如之前因為完全沒經驗拖後腿來得強。
季之漾同樣内疚,拍拍陸柏川的肩,老氣橫秋一聲歎……又歎不走眼裡的笑。
周圍有人投來目光打量,季之漾難得害臊,湊到陸柏川耳邊竊竊私語:“不然我們先吵一架來個冷戰?不對啊,我們之前到底怎麼相處的啊?怎麼那時候狀态就對了?”
盡是些馊主意。
陸柏川示意季之漾伸出手來,食指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寫。
“你在寫什麼?”
“什麼都沒寫。”
季之漾不信,一口咬定他在騙人:“你直說不行嗎?這樣我好癢。”卻不能叫停。
他閃躲着,忍不住要大笑出聲。陸柏川指尖頓了頓,轉而擡手一拍。
啪的一聲脆響。
陸柏川說:“這就是我之前面對你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