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柏川不自覺緊張起來，怕發揮失常。他告誡自己不要緊張，念叨得越多，心跳得越快。

季之漾已經就位，半是打趣地安慰他：“沒事兒，他要不滿意，就按我原本的樣子給我做幾頂假發……我以後也好帶着。”他小聲嘟囔。

陸柏川笑不出來。他知道曾東來沒這錢。

本來沒想吐露，他欲言又止。嘴皮子翕動間，壞心思按捺不住。

陸柏川氣聲說了一句，季之漾當然聽不清，招呼他大點聲。就這樣湊到季之漾耳邊，陸柏川壓低聲線：“他沒錢。”

季之漾：……

片刻後，他有點哭笑不得：“那你可一定要對得起我頭發啊。”

這一次開拍前，他們準備了很久。最後陸柏川朝曾東來點點頭。

他從沒給自己理過發——或許小江有過。

但曾東來說，這段重點不是要你做個理發師，感覺到了就行。

又是感覺。

陸柏川和造型師學了基本的手法，早上推胡子一樣，他握着手裡的剃刀往季之漾頭上一動就行。

可他凝眸許久，抓住還算完好的那部分頭發，不住摩挲。電推剪嗡嗡作響，他遲疑放下，下意識先壓下季之漾的耳廓，籠住他的耳。

這聲音怪吓人吧。

他絲毫不想在這棟魚龍混雜的樓裡，每天比這還吵的噪聲比比皆是。

揣懷着這個奇怪的想法，陸柏川稀裡糊塗表演到導演喊咔。曾東來讓他們過了。

他信守承諾，答應放他兩半天假，領着劇組先去拍其他片段。

一幫子人接着勞累，季之漾和陸柏川回去倒頭呼呼大睡一下午，醒來時天都黑了。

夏天天黑得晚，不消看，陸柏川也能确定少說七點了。

他下床的動作盡量放輕。還坐在床邊，腳剛踩進鞋裡，季之漾翻身給他背摔了一巴掌。

啪一聲悶醒。

當事人咂巴下嘴巴，悠悠睜開了眼。

“幾點了？”季之漾問。

陸柏川深吸兩口氣，沒辦法和一個不清醒的人較真，對着窗戶歎了口氣：“不知道，七點多吧。”

窗戶是牆裡鑿出的镂空，正方形的，兩頁窗扇看着扁扁的。遠方夕陽昏沉。

季之漾在床上連打兩個滾：“還想睡，總感覺沒睡飽，怕以後沒機會。”他轉停，快撞上陸柏川，及時止住，“但我現在好餓好餓好餓——我們去找點吃的吧。”

陸柏川都沒有異議。

他低頭穿鞋，随口問道：“曾東來錢給你了？”

“完蛋……”

此話一出，陸柏川瞬間明了：曾東來是個不能誇的，一誇就不靠譜。

他想到自己還藏着點私房錢，應付一下晚飯不成問題，季之漾卻一下從床上跳了下去，從褲子兜翻到床頭櫃，忙忙碌碌，還埋冤陸柏川出聲打擾。

最終，望着季之漾手裡零零散散的錢币，陸柏川遲疑：“這是？”

“啊……”季之漾邊點邊答，“之前吃飯找的零啊，都是我接着，看樣子還攢了不少……”

陸柏川肅然起敬。

就這樣，他們湊出了十九元。輪到了亘古不變的難題：吃什麼？

以往懶得想，都是固定一家快餐店，便宜且實惠。但頓頓重複，早已吃膩。

季之漾攥着錢，躍躍欲試：“不如我們自己做菜吧！不是說你們留子廚藝都很好？對了，你都會些什麼？”

他兩邊眉毛飛得可高，看得陸柏川心虛。

“……少關注這些刻闆印象。”

“啊？哦——你不要藏着掖着，這時候沒什麼好謙虛的。還是說，你不會？那你平時吃什麼啊？”

陸柏川琢磨措辭：“我平時會自己做飯吃……”

季之漾将信将疑：“你做什麼？”

陸柏川不語，起身朝門口走去，被季之漾攔着。彎如鈎的眼晃啊晃，他心虛答道：“等做完都太晚了，今晚還是便當将就一下吧。”

季之漾偏偏不讓，張開雙臂擋住去路，逼着他：“你倒是說嘛。”眼裡閃過一瞬狡黠的笑意。

“好吧。”陸柏川一臉無奈，趁着他還沉浸在勢在必得的喜悅中，忽然用力一撲，把人壓倒在床。

手肘支撐，陸柏川哼哼兩聲：“我會做什麼？我在英國夾三明治！”

他實話實說，不過不适用此情此景。

陸柏川無所謂地昂起頭，卻刹那間反應過來，低頭望着季之漾傻眼——

人，人，床。怎麼不算一種中式三明治……

完了，不像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