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行。”季之漾調侃,“沒事,導演我支持你。你到時候記得給錢就行,别讓我忙活半天一分那不回家就行。那樣會被我爸媽笑的。”
。這是重點?
物質似乎總站在理想的對立面。饑腸辘辘的人從不把面包當成精神食糧。
都有點避而不談這個沉重話題的意思。象牙塔裡的學生不了解,社會上行走的人肩上太重。
嘻嘻哈哈打馬虎眼過去,季之漾再度耿直:“那劇本呢?剛剛是不是說劇本還有什麼問題?”
他們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要演什麼,都是一頭霧水。
曾東來想了想,先說:“還好吧,故事大綱都定下了,就是一些細節……”他拉兩個人坐下,先喝了口水。
“故事是這樣的哈:偏遠的小鎮突發一場命案,屍體在建築工地的土下發臭,挖出時,全身上下都是砍傷,一時間嘛,人心惶惶……”
從行兇的手段和抛屍地點來看,警方推測系仇殺,兇手是個年輕的小夥子。他殘忍,有力。然而不符合現狀的是,在這個小鎮,年輕人大多外出務工,如果排除兇手遠赴作案的可能,小鎮沒有幾個可以懷疑的對象。
曾東來提到了兩個主角——小河和小江是鎮上少有的青年。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門對門。
“小河是個啞巴,從小不會說話,備受欺淩。小江一直在他身邊保護。在外人眼中,小河心善,乖孩子,小江就有點虎,碰上事,頭鐵直莽……别的小夥子讀完初中陸陸續續都出去了,小江身體健全,就是不走……”
相較于其他不好好讀書的不良少年,小河和小江,一個身體殘缺,文弱書生;一個話多無腦,陽光少年。除了這兩個人整天膩在一起顯得怪異,怎麼都懷疑不到他們頭上……
聽到這,季之漾搶答:“兇手是小河?小江負責埋屍?”
曾東來一拍手:“啊對!故事簡單吧?咱不轉搞懸疑哈……但這不是我想要探讨的。”
季之漾思索片刻又問:“那小江和小河是什麼關系?愛人?名字起得倒像哥哥弟弟。”
“背叛者。”
曾東來含糊一句,陸柏川詫異望向他,不明所以。等季之漾再問,他卻沉默不語。
良久,曾東來說:“這就是問題之所在了。我不喜歡開始就把故事定的太死。楊雲改的幾版劇本,完整是完整,但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這部分,我覺得應該是你們來填。”
由于曾東來團隊過小,被提名之前非常小衆地進行自己的創作,他拍電影的模式,屬于是衆所不周知。此前隻有一些風聲流出,說他拍電影愛扣細節,一遍遍喊卡重來,具體内情不知。
而今他坦白:“……哪怕已經拍到一半,燒不起錢,該改的劇本要改,該補的細節要拍,絕不可能馬虎!”
所以演員先到位,劇本還在并進。這樣也為省點經費。
季之漾嘶聲,盡量往自己專業上靠:“那根據人物性格來,我演陽光小江?”
又是審視的目光。曾東來嘴角繃着,臉上的細紋僵硬幾條線。他來回打量,摸摸下巴道:“我不是說了嗎?不要把事情定得太死,小夥子。”
繃不住,他臉上再度恢複嬉皮笑臉:“一開始是這樣想的,這不整好你話多,他話少,靈感就這麼來的。但是吧……嘶——反差你懂嗎?我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意思是他們演的角色可以和性子完全反着來。
不着調的瘋子。
陸柏川盡量控制面部表情,沒把嘴角壓下。
難為季之漾既來之則安之的性子,一瞥,扯了扯陸柏川的衣角。
他問曾東來接下來大緻的安排,不等回答,旋即捂着肚子直歎氣:餓!餓!餓!
“催催催,少催魂!”曾東來似乎極具方言天賦,迅速融入,賣弄兩聲今天剛聽來的方言,罵罵咧咧去覓食。有如雌鳥外出,為嗷嗷待哺的孩子覓食。
等人走遠,季之漾讪讪道:“我們搞藝術的可能是有點怪,習慣就好。”
這話聽着不舒坦,好像一下在三個人之間分清了界限。
難道商業成品還可以和學生作品混為一談?
陸柏川故意重複:“你們搞藝術的都這樣?”他聽自己的聲音,覺得陌生。
“啊?我們每次排作業是這樣的。開始一個草本,排完就……”季之漾嘗試尋找精準的形容詞,又放棄,“天馬行空吧……”
他顯然沒把陸柏川态度放在心上,還在安慰,拍了拍陸柏川的肩,模仿曾東來語氣道:
“一切皆有可能啊,小夥子。加油幹就行了!别把自己定的太死——”
覺得好笑,陸柏川想問他你多大我多大?弟弟。
他心裡攢了口氣,一下竟被季之漾傳染,幼稚地去捂嘴。
季之漾急忙躲閃逃竄,滿屋地跑,腳下大跨步,不時扭頭扮鬼臉。
腳下定定,陸柏川隻有眼睛跟着他轉,瞄準時機——
撲通!
他一個飛撲把人摁在了地上,滿身的灰塵。卻隻在得意,自滿于這一出其不意的動作?
愣愣對視,季之漾一個翻身壓上,憋不住,伏在陸柏川身上笑。
“哼哼!”他直不起腰,還要威脅,呼呼滾到一旁,邊說:“你好幼稚啊,陸柏川!”
到底誰更幼稚?
陸柏川下意識反駁。然而大腦放空,再反應過來,恍惚第一次對自己年齡有了實感——整個人俨然白長兩年,和季之漾同歲。
胸腔起伏,他緩着氣,慢慢,又放慢。
他說:“你還是第一個……”
“第一個什麼?”
算了——
陸柏川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