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隻從角落裡拖出來的大耗子。
一切的一切,都赤/裸/裸攤開。
——可她在霧月懷裡。
意識到這一點,司英心頭一熱,眼淚差點憋不住流出來。
——她會把霧月弄髒的。
司英蓦地掙紮起來。
不想被抱得更緊。
随後視線急促晃動,霧月抱着她跌坐在床上,床架一陣晃動。
啊!!
司英怔愣一瞬,内心不住咆哮!!
她剛剛害霧月摔了一跤!!!
“喵!”
尖銳的貓叫陡然響起。
司英的視野裡擠進一個貓腦袋。
美麗劈叉站在她眼前,一爪子踩在她灰色的睡衣,一爪子踩在霧月灰色的針織裙。
貓頭昂起氣勢沖天,像是踩住了兩個巨型的四腳小零食。
祂的爪子從來沒有剪過,所以司英很清楚地看見,霧月灰色的針織面料肉眼可見被勾出一個彎曲拱起的細細毛線。
啊!!
司英内心再次狂咆!!
軟趴趴的身體突然灌進無窮的力量,伸手就要把美麗扒下去。
美麗先一步出爪。
快、狠、準!
直擊司英那根突然支棱、耀武揚威的呆毛。
喵拳“邦邦邦”打在司英的腦袋上,連聲悶響。
别說司英被打懵,好不容易平複心緒的霧月也看懵。
“喵!”不省心的兩腳獸!知不知祂是餓着肚子去搖人,還在給祂瞎折騰!
就在美麗再次重重落下喵喵拳,霧月一把握住祂肉球爪爪。
“乖乖别打了。”
美麗耳朵一抖,前爪收回,後腿卻重重踩了司英肚子一腳。
司英吃通呼出聲,呆毛終于彎了腰,喪頭耷腦左右搖晃,搖起了投降的白旗。
美麗哼哼一聲,心滿意足從她們身上跳下。
司英倍感委屈,淚水陡然掙脫滾落,她來不及阻止,跟決了堤似的,嘩嘩往下流。
太丢臉了。
怎麼還哭了。
司英立馬憋氣努力制止淚落,可一想到被美麗當着霧月的面打哭,那個淚,流得更兇了。
司英:“……”
她慌張着不知道該怎麼辦,腦袋忽然覆上一隻冰涼的手,輕輕地,揉來揉。
司英呆住,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看着霧月,任由淚水嘩嘩往外淌。
“不疼…不疼。”霧月說着,朝司英焉嗒嗒的呆毛輕輕吹了口氣。
溫熱的氣息灑落,如傾斜而下的海水,溫溫柔柔裹住不安的女孩。
像是躺在平靜的海面上,身體随着海浪一起一伏,而她的聲音太溫柔,如缱绻的浪花層層拍在身上。
大概真的是燒糊塗了……
司英竟然覺得霧月在哄她。
随着這個想法一出,一股熱氣從心尖瘋狂蔓延,淚水流得更厲害。
霧月的手從她的額角滑落,覆在她濕乎乎的面頰,輕輕擦拭女孩決堤的淚水。
便是那顆紅痣,也被輕輕撫過,連同司英皺巴巴的心,也被撫平。
她的手是涼的,每一次輕撫過司英的鼻背面頰,卻生出更多、更多的熱氣。
熱氣鬧哄哄從司英的心窩沿着血流淌遍全身,無處發洩,若是她現在放個屁,定是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粉紅心型熱屁!
焉了吧唧的呆毛被熱氣一熏,終于再次支棱起來,精神抖擻。
而這個病恹恹的女孩,慢慢紅了起來,大概是被名為羞澀的魔女施了法術,變成了羞答答的紅蘋果。
她的臉越來越燙。
霧月的眉心越皺越緊。
“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司英聽到霧月說。
“嗯……”
司英嗡裡嗡氣應了聲,她下意識抓住手下的衣服,面料軟軟的,是霧月的。有一根頭發垂下柔柔地搭在自己的指骨上,也是霧月的。
司英吸吸鼻子,放任自己握住那根頭發,不知怎的,還委屈嘟嘟嚷嚷喊了聲:
“霧月……”
這一聲喊得霧月心都揪了揪,泛起酸澀的疼。
“沒事的。”不知道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霧月又重複了遍,“沒事的。”
司英緊了緊指尖的發絲,如落單的小鼹鼠緊緊抓住大鼹鼠的尾巴,終于有了歸屬。
困倦、疲憊齊齊上湧,司英的眼皮越來越重。
她仍就努力睜大眼睛,不舍閉上,擔心這一切都是發燒帶來的幻覺。
最後一滴淚水悄悄滾落,冰涼的手再度覆上,輕柔擦拭。
“睡吧。”霧月緊了緊攬她的胳膊,“我在這。”
她的聲音很輕,柔柔的,宛若大洋彼岸吹來的一陣水汽。
司英靠在她懷裡,終于,慢慢地、安心地,閉上雙眸。
女巫收起了黑水晶,少女的睡顔恬靜而乖巧。
霧月撫了撫她額角翹翹的呆毛,“好夢。”
女孩急促的呼吸慢慢綿長而平和。
司英睡着了。
霧月抱着她從床鋪站起,看了看地上那灘水漬,又看了看狹窄的,被一塊塑料布隔出的房間。
腳下地面潮濕,大概是受昨日的雷暴雨影響。
霧月還嗅到紙箱堆積受潮的黴味,混雜水果的清香與腐敗。
不好聞。
腳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霧月低頭,一隻蟑螂貼着她的鞋邊從床底猛地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