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恣意輕描淡寫:“花了。”
木蒂随即接着問:“花哪去了?”
虞恣意沉默片刻看向顧衢:“你。”
衆人頓時全部看向顧衢,後者的震驚比聽者更甚,甚至懷疑是不是頭痛得發瘋的時候去虞恣意家裡偷錢了。
鳳予用力按着顧衢的手:“公主莫要開玩笑。軍費是軍費侯爺是侯爺。更何況讨伐文肅嘯一戰中侯爺可沒拿到多少軍費,顧家軍的糧草軍火都是朝百姓借的。”
霧月城一役也算是借。
木蒂意味深長:“軍中之事盧公子倒是頗為清楚。”
鳳予就看着她淡淡道:“侯爺睡夢多夢言,見諒。”
木蒂險些咬碎了一口牙。鳳予不看他,伸手給顧衢倒茶,悠悠道:“所以這錢,究竟是花在哪兒了呢?”
船艙中一片沉默,誰也不想率先開口。唯有顧衢小聲說:“不想喝茶,我想喝酒。”
鳳予看了他一眼。
顧衢悻悻轉頭:“茶就茶吧。”
鳳予啞然失笑。
但是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顧衢看向虞恣意:“銀子實打實從你手裡出去的,這時候不坦白等着被下大獄嗎?”
虞恣意還是沉默。顧衢緊皺眉峰。
劉淵冷汗流了滿背,尴尬地打着哈哈:“銀子花在哪兒還得找賬本出來看看,泰和公主今日應該沒做那麼多準備……”
顧衢就問:“賬本呢?沒帶現在讓你小厮去拿,快去快回。”
劉淵的表情變得非常無奈,看顧衢的眼神像是在看無理取鬧的孩子。木蒂更是歎氣:“子渠哥哥啊……”
虞恣意沉默了會兒然後說:“帶了。”郭無疑随即拿出了一個箱子,箱子打開裡面滿滿當當地全是賬本,最底下的甚至能追溯到宇文堯還未登基時的軍費開支。
木蒂和劉淵皆是一陣沉默。虞恣意沒有管二人,兀自從箱子裡拿出一本偏新的下意識略翻了翻,目光掃過每一個熟悉的數字和名字,随即遞給顧衢。
後者接了過來翻開。從虞恣意拿出賬本的那一刻場面便凝固了,要不是郭無疑把着船的出口劉淵能直接跳船遊回家,就當今天從來沒有來過這艘要命的船。
半柱香過去,砰的一聲巨響,整個船艙都跟着抖了三抖,顧衢臉色鐵青:“怎麼會有這麼多虧空。”
鳳予頗為感慨心說這傻子竟然真能看出錯漏,餘光瞥見木蒂和虞恣意略顯震驚的眼神又覺得好笑,沒想到吧,你們認為的武癡文盲傻子其實聰明得很,不過懶得與人争辯罷了。
青年看了一眼暴怒之下的顧衢,一時藏不住心中的得意,被顧衢用幽怨又委屈的眼神看着隻好輕咳兩聲,手放在顧衢大腿上捏了捏示意自己不笑了。
哼,這還差不多。顧衢繼續翻賬本,眉峰又皺了起來問虞恣意:“這幾筆怎麼沒有寫名字?銀子給誰了?”
顧衢想法很簡單,貪污腐敗無非是亂花了官家的錢,既然如此誰花的銀子循着賬本挨個找,該抄家的抄家該下獄的下獄,按延國律法辦便是。吳玉府上既然沒能抄出銀子,錢自然是給了别人了。
全場無人開口,連虞恣意都一臉的欲言又止。顧衢心裡生氣濃重的煩躁,他一煩躁後腦就開始痛,尤其在沉悶的船艙裡坐久了更難受。蠱蟲最會趁他病要他命,瘋了一樣開始鑽動。
“嘶——”顧衢想錘兩下腦子,被鳳予及時抓住了手腕。
鳳予把他的手放下,輕輕按揉他的虎口,聲音輕得宛如一陣風:“這賬本從皇上下令出兵收複紅水城開始記。”
賬本上記載糧草共花費三十八萬兩白銀,兵器馬匹消耗和傷亡撫恤統計十萬兩,将士們月例銀子統共十八萬兩,幾個将軍的月銀也都記得清清楚楚沒有錯漏。看上去無甚差錯。
但隻有真正在顧家軍裡待過的才知道,顧家軍的糧草是顧衢從霧月城“借來的”,順道還收複了霧月城,攻打紅水城時的火炮是陳福元造的——這二人說來還要感謝文肅嘯。
那這近五十萬兩白銀,究竟是去了哪兒?
“出征糧草按理是從國庫出,不過是記賬的時候折算成銀兩。我猜當時國庫中隻怕沒有那麼多糧又不好公之于衆——怕引起朝廷慌亂。負責出征事宜的兵部尚書便和吳尚書商議,由戶部出銀子,去東西南北中五域及底下的郡縣按市價收糧。”
“這俨然是個爛攤子,吳尚書自然不肯。”鳳予娓娓道來宛如在說書,卻惹得在場衆人一陣如芒在背。
“最終,又有一個人出面說服了吳尚書。”
顧衢問:“是誰?”
“是啊,誰呢?”鳳予就笑,笑得非常輕非常哀愁,“一品大官,朝廷重臣之上,還有誰呢?”